傾世迷迭書9(1 / 3)

第八章 連城

腳步聲是忽然傳來的,那時候連城在給世子梳發,晨光裏,烏發濃如潑墨,柔如軟緞,然後急促的腳步聲驚碎了一室晨光:“殿下——”

是渤海王手下頭號謀臣程元嘉,連城見過他幾次,但這樣狼狽的形容,還是頭次看到。

世子呆了一下。

程元嘉的目光落在連城身上。

世子轉頭看了她一會兒,柔聲道:“我在書閣裏藏了壇石凍春,你去幫我取來。”

連城虛應了一聲,轉身。身後是誰的目光一路追隨,連城走了有七八步,忍不住回頭,看見世子的手按在腰間。程元嘉點頭,世子搖頭。連城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但是世子忽又叫住她:“我要出趟遠門……你跟我去罷。”

他沒告訴她去什麼地方,但是她應了,她說:“好。”

世子卻又猶豫,低頭想了片刻,還是搖頭:“不,你還是別去了,就在府中等我罷,如果……”

嘎然而止的話,一行數人,匆匆而去。

世子不在,日子就有些空空蕩蕩,偶爾想起他最後的話,臨別眼神,隻覺得古怪,這種古怪的心情,讓連城想起多年前,在江湖流浪的日子,也許是因為離開已久,當初的本能,退化得實在堪憂。

有日忽聽得外間喧嘩,遣人出去探聽,片刻,進來一個陌生的婢子,眉目間略有些慌張,口齒卻還清楚:“是重華宮那位,這幾日日日都來……”

連城當然知道“重華宮”那位指的是當今天子。

世子說過他人很伶俐,當初先帝西奔,他初初被扶立,就主動求娶他的妹妹,常年窩在重華宮吟詩作畫,分內事如祭天祈福也從不推三阻四。這樣盡職盡責不搗亂的傀儡也挺難找,所以雖然手裏沒什麼實權,但是渤海王一直都敬著,又有宗室的勢力在,這個皇帝,除了有點無所事事之外,小日子還是很滋潤的。

和世子關係卻是平常——當然這絕對是世子的錯——隻不知為什麼忽然這樣勤於來訪,或是疑世子不在府中?

思忖間,喧嘩之聲愈近,眨眼就到門外,對答清晰可聞,是崔寧的聲音:“陛下、陛下不可!……陛下蒞臨,世子本應出門以迎,可是世子狩獵摔傷,臥床不能起,不敢君前失儀——”

一年輕男子朗聲道:“什麼失儀不失儀,我與阿惠郎舅至親,阿惠有個不好,我難道能不來看他?既來了,哪有麵都不見就走的道理。”

“撲通!”崔寧跪了:“陛下!”

“究竟有何不可?”皇帝此問,近乎刁難。想是崔寧已經拖延了不短的時日,眼下再拖不過去,皇帝心知肚明。

“世子他……”崔寧咬牙道:“世子他實是傷了容貌,陛下與世子親厚,自然知道世子素來臉皮薄,又愛惜顏色,還請陛下給我家世子留些顏麵。”

“噯噯噯,我當多大的事呢,”皇帝笑道:“這小鬼,幾天不見就作怪了,我若不親眼見上一見,得個實信兒,回頭隻怕阿芷不依,崔郎倒曉得給那小鬼留些顏麵,可讓朕這顏麵往哪兒擱呢?”

皇帝笑得和煦,話卻說得誅心。

連城料崔寧是攔不住他了,這些話,無非說給她聽,忙招手叫婢子上床。帳幕才放下,一行人就登堂入室,有人探聲喊:“阿惠、阿惠!”

連城半起身,推那婢子:“殿下、殿下!”

婢子亦是機靈,粗聲粗氣哼了兩聲,就是不說話,崔寧在外頭輕咳:“殿下,陛下看您來了。”

連城繼續推那婢子,那婢子錦被一拉,兜頭兜臉都蓋住,又翻身朝裏,哼哼唧唧沒一句實在的,眼看皇帝快忍不住了,隨時可能叫手下人掀了帳子,連城心裏暗暗叫苦,聲音裏故意帶出些哭腔:“殿下、殿下醒醒!”

“吵什麼!”猛地爆出一句,休說外頭那位,就是連城,也驚得呆了:這聲氣,竟和世子一般無二,不知世子是從哪裏找來。

到底皇帝有氣度,驚歸驚,仍言笑晏晏:“阿惠是我。”

邊說,邊親自攏起錦帳,竟是要看個究竟。

倉促間連城無計可施,忽然背後傳來一股大力,身不由己被推了出去,一抬頭,正對上皇帝——那還是她第一次這樣近地麵見天子,那是個眉目俊秀的年輕男子,他看清楚連城的麵容,竟比連城更吃驚:“你、你怎麼在這裏!”

這樣沒頭沒腦的問話,連城一呆,不知該怎樣回答。好在皇帝也沒等她答的意思,一跺腳,匆匆就走了。

倒比來時還走得更快些。

到確定門外再無聲息,這才鬆下口氣來,忽覺背上寒涼,觸手,汗濕重衣。

連城沒有去問崔寧這是怎麼回事,沒世子發話,問他也不敢說,何況這個布局不難猜,無非是世子不在,而這個事實必需瞞天過海,無非是有人擅口技,而連城她、她長了一張不僅世子認得、皇帝也認得的臉,這時候忽然又想起,當初太原侯說:“因為你……長得像一個人。”

像誰呢?

連城還是頭一次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沒等她想明白,永熙皇後就上了門,指名要見。連城找不到拒絕的借口。永熙皇後與她相對而坐,沉默半晌,她說:“我不能殺你。”

是不能,不是不想——這真是句驚悚的話,連城垂著眼皮,默默尋思,她最近好像確然沒有開罪她的地方。

“你……見過皇上了吧。”

連城一臉懵懂地點頭,永熙皇後有撫額的衝動:“那你還不明白麼?”

連城摸摸自己的臉,遲疑:“陛下認得我?”

果然沒有覺悟啊,和阿惠那個混蛋一樣沒覺悟!永熙皇後扭頭看窗外,是秋天了,陽光還明亮著,有風瑟瑟。連城琢磨著,試探問:“莫非我長得……長得像某個皇帝陛下認識的人?”

永熙皇後深吸了口氣,對自己重申:“我不能殺你。”不等連城再有所疑問——也是在她被氣死之前,豁地起身道:“帶她回宮!”

對永熙皇後這樣粗暴的處置,連城試圖反對過,但是很明顯,反對無效,卿衣的武力值和明雪仿佛,而丞相府上下,絕沒有人敢對永熙皇後說半個“不”字,於是連城毫無疑義地被套上頭套,塞進永熙皇後的車駕裏。

車行轆轆,走了有一個多時辰才停。

這是連城有生以來,頭一次進宮。沒等她仔細打量完周遭奢美的環境,就被利落丟進一個荒僻的院落裏:“給我看牢她,要是跑了,或者死了,你們就等著陪葬吧。”這是永熙皇後的原話。

連城聽得很鬱卒。

捫心自問,對這場飛來橫禍,連城一點準備都沒有。

這張臉,她已經用了十餘年,在鄴城也有這麼久,永熙皇後都不曾出手,是出了什麼事,讓她開始忌憚這張臉?

因為皇帝?她這張臉到底哪裏和皇帝扯上關係了?

翻來覆去想了有三五日,還是沒有頭緒。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性命無虞。於是每天盼望的,就隻剩下一日三餐,猜測飯食的內容,是連城的愛好之一,偶爾也想想,世子不知道到哪裏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回來找不到她——永熙皇後應該能給出讓他滿意的理由罷。

也不知道永熙皇後打算關她多久,是關到世子歸來呢,還是到她死,如果是後者,性命無虞,好像也不值得慶幸了。

一個人的天荒地老,在之前,並不覺得荒涼,在之後,不寒而栗。之前與之後之間,繾綣不離的,是誰的影子?

數著冷雨,天漸漸就黑下去。

連城吹了燈,正準備上床安歇,猛聽得門外有人喝問:“什麼人!”

“我。”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是誰呢,連城疑惑了,這樣耳熟的聲音,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是誰。

“公、公主殿下?”守門侍女聲音裏的驚疑不定,和著冷風冷雨,簡直像是戰栗:“這麼晚,公主殿下怎麼會突然駕臨?”

原來是公主。連城默默地想,那耳熟多半是錯覺了,她並沒有見過任何一位公主——她連宮裏有幾個公主都不知道。

卻聽公主淡淡地道:“我去哪裏,莫非還要向你報備?”

“奴婢不敢!”侍女誠惶誠恐地回答:“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公主殿下大駕光臨,永熙皇後殿下可知道?”

公主怒極反笑:“你說呢。”

侍女繼續戰戰兢兢,卻寸步不讓:“奴、奴婢不知道。”

“滾開!”公主厲聲喝道。

侍女像是退下了,腳步聲越來越近,連城心裏一動,一伏身,鑽入床底,屏住呼吸,然後門忽然就開了,隨即亮起的燈,窸窸窣窣衣裙摩擦的聲音,有人坐在床上,冷冷道:“好了你可以說實話了。”

這個聲音,比公主的聲音更為耳熟,連城一愣之下,立時就認了出來——牧音!竟然是牧音公主!她怎麼會在這裏?她怎麼會和公主一路?

“什麼實話不實話?”公主忿忿地道:“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你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

“鬱連城!”

這三個字一出,連城幾乎是魂飛魄散——她被發現了?她怎麼被發現的!

正怔忪間,牧音冷笑:“鬱連城,你少給玩花樣,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還不清楚麼!義城公主,你以為你現在還是義城公主?”

“什麼鬱連城,什麼花樣,什麼義城公主?你說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公主越發地一頭霧水,連城卻在震驚之後,慢慢回過神來:是了,必然是這樣,必然是這位公主……和她長了一模一樣的臉。

——這張臉,不僅讓牧音錯認,也曾讓皇帝認錯過。

唯有如此,才能解釋皇帝看到她時候的震驚與失態——他看到的不是她鬱連城,而是他妹妹的臉,他看到他的妹妹、齊國長公主出現在丞相府,在渤海王世子的床上,對此,除了落荒而逃,他還有別的選擇麼?

也難怪永熙皇後隨後就來帶走她,囚禁深宮。

畢竟這樣的陰私,皇帝也不便直接質問公主,即便事後心中有疑,使人回頭察看,也無法確定,他當日看到的,是她,還是長公主。不能確定,就不能進一步追索世子的下落。這真是個完美的局,設局的,是世子,還是崔寧?

這應該也就是當初太原侯能夠一口咬定世子不會殺她的原因了,那麼當初世子讓她陪他進餐,也不奇怪了,居移氣養移體,他是要她和公主,長得像一點,更像一點,像到足以以假亂真。

然後呢,然後讓她冒充公主麼?她鬱連城和公主,還真是有沒完沒了的不解之緣啊。

連城深歎了口氣,卻聽牧音公主森森地道:“你還是不肯承認麼?”

“承認什麼?”然後是一聲尖叫:“你、你、你做什麼!”極淡極淡的血腥味在雨夜的空氣裏彌漫開來。

看來牧音很恨她呀——她恨她什麼呢?連城迷惑地想,對那個代自己受過的少女充滿了同情,但是同情歸同情,自投羅網這種事,她是決然不會做的。屋裏這麼大動靜,外間都沒有反應,想必,守門的侍女多半不是退下了,而是被打昏了吧。這樣一想,又有些著急:她總不能一直在床底下趴著吧。

“阿元死了。”牧音忽然說。

公主沒作聲,大約是被牧音嚇怕了,深閨裏的少女,哪裏見過血。連城卻是皺眉。在她看來,阿元並沒有非死不可的理由,無論柔然把她失蹤的時間定在入城之前還是入城之後,隻要牧音決意相護,沒有護不住的。

除非是——

“你當初倒是走得痛快。”牧音突兀地笑了一聲,苦苦地:“我如今也不想追究你怎麼來的鄴城,又怎麼混進宮裏人模人樣做了公主。”她不同於明雪,她猜得到當日連城出走,是因為心慕世子,不肯嫁給太原侯。如今時過境遷,陸子惠死裏逃生,兩人又都在鄴城,也不知道有沒有舊情複燃。但是她心裏清楚,要讓連城知道她欲行不利於陸子惠的事,多半還是不肯幫她的。

便隻道:“我隻要你帶我去見皇帝。”

她要見皇帝做什麼。連城心裏一突,卻聽公主問:“你要見我皇兄做什麼?”

“皇兄?”又一聲冷笑,生生忍住:“那和你沒關係。”

“怎麼可能和我沒關係!”公主鼓起勇氣,尖聲反駁她:“我才不會帶你去害我皇兄呢!”話音落,頸上一緊,又一行血,汩汩而下,伴隨著牧音冷冷的問話聲:“……是麼?”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忽然插入的聲音,有人喜,有人驚,喜的是公主,叫道:“阿姐!”

驚的自然是牧音。

眼看著人儀態萬方走進來,無須提點,這張臉,已經足以說明她陸家人的身份。牧音原本是打算著,挾持“連城”到這荒僻的院落,一來便於審問,二來也不容易驚動人,就算驚動也不要緊,之先被她打昏的公主的侍女,這時候應該已經把事情上報給皇帝——卻不料先來的是陸家人。

稍稍瑟縮,很快又揚起下巴,喝道:“賤婢無禮!”

“本宮無禮?”永熙皇後皺眉,她並沒有見過牧音,但是多年來,又哪裏有人能在她麵前嗬斥過一句“無禮”!

能自稱“本宮”的人……

牧音心裏一動,到這份上,卻不容她退縮,當下挺直背脊道:“我是渤海王妃,難道當不得你一聲……母親?”

公主到這時候才知道,挾持自己的人竟然是渤海王妃,一時才略有了血色的臉又蒼白起來。

渤海王妃的自請下堂,對永熙皇後來說,是畢生都不能消除的奇恥大辱,在這當口被生生撕開,是忍了又忍,方才能夠若無其事地道:“想必是王妃出身是塞外,有所不知,在我大齊,該先論國禮,再敘家禮。”

目光在牧音手中的刀光上停一停,似笑非笑又添一句:“等王妃行過國禮,知薇自然會與王妃行家禮。”

牧音瞥一眼永熙皇後背後的人,哪裏敢把匕首從公主頸上移開,就隻道:“無禮就是無禮,還狡辯什麼——要公主命的話,都給我退出去!”

連城雖然看不到室中形勢,卻也猜得出,永熙皇後定然不會孤身涉險,再聽到這句“都給我退出去”,更是心中明亮——永熙皇後若真的遵言退出,公主未必會被怎麼樣,她肯定是危險了。

當機立斷,猛地躥出床底,湊到牧音麵前,笑道:“阿姐,好久不見。”

一個照麵,兩個“連城”,牧音驚得趔趄。

說時遲那時快,隻聽得“啷當”一聲,卿衣出手,匕首落地,月眉長索一振,把牧音綁了過去,牧音猶自驚惶,看看連城,又轉頭看公主,喃喃道:“你、你……你到底是誰?”公主也是目瞪口呆。

唯有永熙皇後峨眉深蹙。

——她之先是聽說連城這裏有變,擔心連城跑了,匆匆趕來,結果卻碰上牧音劫持公主,不見了連城,也隻能先按捺住心思,先應付這頭,卻不料、不料……亂成一團烏龍的局麵,可該如何善後?

她這頭為難,又有侍女匆匆過來,附耳輕語道:“陛下聽說公主被挾持,親自過來了。”

皇帝來了!

那可真是亂上加亂!永熙皇後的目光在公主和連城麵上逡巡不定。連城雖然不知道那個神色焦慮的侍女在她麵前說了什麼,但是她心裏清楚,她和公主長得一模一樣的事,絕不能泄漏出去。

換句話說,絕不能讓公主離開這裏。

當下上前一步,笑吟吟道:“阿姐!”這句話學的公主,像了個十成十。

永熙皇後登時就醒悟過來,輕咳一聲道:“靜華受了驚,不如先在這裏歇會兒。”又意味深長看了連城一眼:“你跟我來。”

公主雖然養在深閨,經曆甚少,到底不傻,一時驚道:“阿姐——”

“請公主殿下安歇。”早上來兩個侍女,一左一右扶住她,公主就隻能眼睜睜瞧著永熙皇後帶著一行人揚長而去。

永熙皇後帶連城回宮,剛剛安頓好,就有侍婢稟報:“陛下來了。”

永熙皇後微微頷首:“請他進來。”

不過片刻,禦輦就到了殿外,皇帝匆匆下輦,匆匆進來,見永熙皇後端坐於上,忙忙見禮道:“皇嫂!”

永熙皇後微微福身:“陛下。”

“朕聽說阿靜她——”

“已經沒事了,”永熙皇後截住他的話頭:“受了點驚,我這邊近,就帶了她回來。”

皇帝聽說公主無事,稍稍放下心來:“能讓朕見見麼?”

“陛下這說的什麼話!我都說了,阿靜隻是受了點驚,沒有大礙,難道我還能攔著不讓你們兄妹見麵不成——陛下這是把本宮當什麼人了!”永熙皇後麵色一沉,數落得毫不客氣。皇帝訕訕道:“朕、朕也不是這個意思——”

“卿衣!”永熙皇後不理他,提高聲音道:“去請長公主!”

卿衣應道:“是。”

過了有盞茶功夫,換過衣裳的連城出了場,一張小臉被塗成失血的蒼白,低垂著頭,怯怯道:“阿兄!”

她原本就與長公主極像,又是在這等情勢下,動作、言語都不須多,皇帝也萬萬想不到她會是個西貝貨,緊走幾步近來,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一番,也隻唉聲道:“怎麼恁地不小心?”

連城心道這純然是個運氣問題,和小心不小心有什麼關係。麵上自然不露出來,隻“虛弱”地靠著卿衣,低聲道:“她、她有刀……”

皇帝就這麼一個同胞妹子,平日裏看得和眼珠子一樣,這時候難免心疼,忙道:“是阿兄不好,亂問這些有的沒的,阿兄這就帶你回去——

連城這個假冒偽劣產品哪裏敢跟他走,一時身子晃了晃,撐不住要倒下的樣子。

卿衣連忙出手扶住。

“阿靜眼下情形,怕是一動不如一靜,”永熙皇後漫不經心地道:“當然如果陛下要堅持,本宮也不反對。”

連城聞言,越發“虛弱”得站都站不住,整個人癱軟在卿衣懷中:“阿兄我怕……”

“阿靜不怕!”

永熙皇後冷眼看這一場“兄妹”情深,淡淡地道:“橫豎人在這裏,要走要留,陛下自行決定,不過,阿靜是在禦花園出的事,陛下要強行帶她回去,回頭噩夢不止,血不歸經,落下病,可莫要怪到本宮頭上來。”

皇帝自然知道她這番話十分有理,又瞧瞧連城的臉色,就有些躊躇。

“其實帶走最好。”永熙皇後又道:“本宮原也不耐多管閑事,要不是念在阿靜平日也喚我一聲阿姐的份上——”

“就拜托皇嫂多多看顧了。”皇帝接口道。

永熙皇後眼波一轉:“長公主都累成這樣了,卿衣你還不快扶下去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