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殿下。”卿衣福了福身,扶著連城緩緩退了下去。
目送兩人的背影漸漸沒入後庭,皇帝才又轉頭問:“那刺客,可是被皇嫂拿下了?”
“陛下連刺客也要見一見麼?”
皇帝猶豫了一下,咬牙道:“這人竟敢潛進宮裏來挾持阿靜,總要問個水落石出才好。”
永熙皇後點頭道:“本宮也是這個意思。”
“那——”
“所以本宮,方才已經把人送到大理寺去了。”永熙皇後笑吟吟地說:“想必大理寺,必然能給陛下一個圓滿的交代。”
大理寺,不,更準確地說,是三公九卿哪一個不是陸家的人?皇帝是不信永熙皇後這麼快就把人送了過去,隻恨不能揭破。他猜這個刺客進宮來,多半與陸家眼前的事有牽扯,有心要帶回去自己審問,奈何永熙皇後占住了理,就算他是天子,找不到合適的借口,也隻能徒呼奈何。
垂頭喪氣回了宮。
眼看著禦輦徹底消失在夜色裏,永熙皇後一抬眉:“都出來吧。”
連城驚訝地看著雲母山水屏風後頭轉出來的人,一身薄墨雲紋象牙色襴袍,襯出清雅無雙的眉目,赫然竟是太原侯!
太原侯目不斜視,規規矩矩行禮道:“阿姐。”
“坐。”永熙皇後叫了起,目光轉向連城,介紹道:“二郎,這是——”
“鬱娘子,”太原侯含笑:“我們在柔然見過。”
柔然……連城麵色一垮:那就是她的死穴。
顯然永熙皇後也記起他們之間尷尬的關係,直接略過寒暄,進入正題:“我還沒問你,怎麼招呼都不打一個,忽然就來也鄴城?”
太原侯道:“是阿兄的意思,阿兄著人傳信與我,讓我鎮守鄴城。”
鄴城是世子的地盤,卻交給太原侯來鎮守……他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麼。連城眼皮一跳,永熙皇後的心卻碎碎沉了下去,近乎自欺欺人地問:“他人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太原侯說:“阿兄的行蹤,不是我可以過問的。”
“他還有別的吩咐麼?”
太原侯瞥了連城一眼,永熙皇後擺手表示無礙,太原侯這才輕聲道:“阿兄讓我把三郎和四郎看管起來。”
三郎四郎不過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能頂什麼用,真正要看起來的,當然是他們背後的人。永熙皇後沉默了一會兒:“那你就替他,好好守著鄴城吧。”停一停又道:“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
“她平日和阿爺接觸得多,”太原侯含混地道:“也許是察覺到了什麼,我來鄴城,被她混了進來。”
永熙皇後皺了皺眉:“好了我知道了。”
又道:“阿靜看到連城了,暫時不能放她出來,讓連城冒充過這一陣……再說。”
連城心道這個“再說”實在大有可玩味之處。又聽永熙皇後道:“好了我這裏沒事了,那個女人我自會處理,你回去吧。”
“是,阿姐。”太原侯的餘光掃了連城一眼,轉身去了。
連城就這樣在永熙皇後的承香殿裏住了下來。從囚犯到公主,因為要裝病,她的活動範圍並不比從前大多少。永熙皇後不大管她,皇帝倒是很來看過幾次,她每次都很“虛弱”地糊弄了過去,隻是麵對這樣關切的眼神,多少有些心虛。
也問過卿衣公主眼下情形,卿衣笑話她杞人憂天:“鬱娘子還怕我家殿下對公主不好不成?”
連城歎了口氣:“也不知牧音公主眼下如何了。”
“鬱娘子還惦著那個女人呢。”卿衣知道連城的過往,對她這樣心軟嗤之以鼻。
連城不說話。她哪裏是惦記牧音,她是……要說牧音最害怕的事,渤海王世子上位絕對能名列前三。原因很簡單,有柔然強大的實力做後盾,無論渤海王還是皇帝,都要忍讓她三分,但是渤海王世子就不一樣了,先有連城被逼出走,後有渤海王妃下堂,他和她之間的仇,結大了。
就算明麵上不能把她怎麼樣,暗地裏……可就難說了。
如是,世子下落不明的原因,牧音離開晉陽來找皇帝的原因,都呼之欲出了。
如她所猜是真,連城站在梅樹下,一樹花開如雪:那世子此去,有千裏萬裏之遙,雖然……想必還是會難過,又或者,連難過的時間都沒有……
“公主殿下像是很憂心?”
身邊突兀響起的聲音,竟然是太原侯!自她當初奉命行刺之後,幾次相遇,他還是頭一回同她說話,連城不知道該膽顫心驚呢還是受寵若驚,呆了一呆,行禮道:“……侯爺!”
太原侯自是不肯受她的禮,雙手虛虛托起,微笑道:“讓我猜猜,公主殿下眼下憂心的是什麼。”
連城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值得苦笑道:“侯爺就莫要戲弄於我了。”
太原侯奇道:“難道公主殿下不是在惦念我那兄長?”
連城低頭不語。
太原侯唇上一抹微笑流轉:“我恍惚聽說,我阿兄遊獵歸來,陛下擬在明日,千秋殿裏擺宴迎他,隻不知消息真不真。”
連城:……她能說她不信嗎?
連城也不知道太原侯這是什麼意思,他沒有過問她當初的行刺失敗,也沒有問過她後來的出走拒婚,卻提供了這樣一條她求之不得的消息,也不知他是不複肖想那個位置,還是別有盤算。
但是次日果然聽聞宮中擺宴,連城支開卿衣,連哄帶騙弄了套宮人裝束,混進千秋殿裏,不必怎樣火眼金睛,輕易就找到了她想念的人,一身軟金白紗袍,卻束了絳紅雲錦帶,斜斜靠在座上,說不盡旖旎風流。
歌舞盡歡,酒正酣。
連城悄沒聲息溜過去,尚未站穩,喘勻氣息,世子已經斜斜一眼睨過來,看清楚是她,一抹輕笑轉瞬即逝,像是怔了怔,低頭飲一口酒。
皇帝卻是來了興致,一拍手,說道:“如此良辰美景,阿惠何不下場一舞?”
齊人擅舞,便是天子,興起時候也自翩翩,而況臣下。這個要求並不過分,但是連城在世子身側,輕而易舉看到他長袖之中悄然收攏的五指,握緊,麵上卻洋洋笑道:“……謹遵命!”
應聲而起。
渤海王世子跋扈之名,海內盡聞,難得有對皇帝這樣客氣的時候,一時賓客紛紛側目。
他原本就生得極好,這時候揚眉動目,踏歌舞來,或旋如飛雪飄颻,或躍如隼鷹回翔,時又縱橫騰踏,步步都在鼓點上。
連城看得目不轉睛,忽然察覺到有人在看她,轉頭去,撞上太原侯的目光,心裏咯噔一響——他也來了。
心神方有些不定,就瞧見世子腳下趔趄,搖搖,如玉山將傾,不覺麵上變色,恨不能上去幫扶一把,好在世子反應快,一擰腰,險險穩住,又飛快旋身,如奇峰突起,轉而長袖低入華裀。
雖眉目仍含笑,難掩舞步虛浮。
登時再無他想,雙手按在案上,一撐,躍出坐席,轉至天子麵前,揚聲道:“獨舞何趣,請雙舞!”
天子看清楚她的麵容,駭然變色,張口要呼,又死死按下去。
連城不理他,疾步下場。
其實連城並不太擅長拓枝,舞劍還差不多。好在世子極是乖覺,她一動,他跟著就變,緩時如行雲,如靜水緩流,急如雷霆,如飛瀑直下,長袖時卷,卷時如花盛放,如月在懷,長袖有時舒,舒時卻如劍,如虹,一去一回,凜凜,有寒意侵膚。
天子身邊侍衛因此大為緊張,不知是哪個撐不住喊了聲“有刺客!”登時有人尖叫,有人恐慌,有人奔逃,有人跌倒,案幾倒地聲,盞碟撞擊聲,屏風碎裂聲,席間一片混亂,盛宴至此,不散也散了。
世子從容舞盡最後一個音符,遙遙下拜:“臣下告辭!”
很大的雨,砸在車頂,劈裏啪啦地響,更襯出車廂裏靜默得詭異,掛在一角的琉璃燈,無風也瑟瑟,光影搖曳得厲害,這樣近的距離,竟然看不清楚彼此的麵容。
世子低低地說:“你都知道了?”
連城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他這樣的黯然。車廂裏空氣壓窒得她甚至無法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隻是……猜到了。”
“猜到什麼?”
“猜到王爺他——”連城迅速看了他一眼:“薨了。”
這不是太難推斷的一個事,世子當日的匆匆而去,數日不歸,天子窺府,牧音入宮,那顯而易見是試圖搶在大廈將傾之前,與皇帝結成同盟,以至於太原侯的鎮守鄴城……都太反常,反常即妖。
渤海王之死,於大齊,如山之崩裂,有多少人在虎視眈眈,等這個機會,就有多少人蠢蠢欲動,將欺他兄弟年少。隻因消息不能證實,渤海王餘威猶在,這一幹豺狼虎豹,方才隱忍不發。也所以,皇帝邀他宴飲,請他起舞,或早在幕後置刀斧手數枚,隻等摔杯為號,就一擁而上,亂刀分屍。
隻要他稍有猶豫……
他們大約是相信,這天下絕沒有人,能夠在父親屍骨未寒的時候,載歌載舞。
是人之常情,但是王侯之家,豈能以常情度之。
一念及此,遍身冰寒——連城忽然想了起來,程元嘉闖入的那個清晨,他看她的眼神,程元嘉點頭的意思,他是要他殺了她!那無非是因為,在局勢未明之前,渤海王戰死的消息,無論如何都不能泄漏出去。
那如今他問她是否知道……連城不敢置信地抬頭:“你要殺我麼,阿惠?”
陸子惠避開她的眼睛,但是“阿惠”兩個字還是讓他的心疼起來,他略略轉頭,轉頭向窗外,無邊無際的夜色吞沒無邊無際的雨:“你進過宮了。”
“……是。”
“那你應該是見過她了。”
“誰?”
“阿靜。”
連城靜默了一刻:“長公主?”
“馮翊長公主。”他糾正她,聲音裏的溫柔,在這樣的寒夜冷雨中,如刀:“你和她長得可真像,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我想,要是阿靜能來晉陽,我就不放她回去啦。我會留她在身邊,日日陪著我。隻是那時候她已經是公主了。在那之前,皇帝還不是皇帝的時候,她就常常來我的映雪堂小住。就在棲霞閣。後來她不能來了,我還命人打掃,照常插花……你這樣聰明,想必當初也疑惑過。”
連城幹幹地笑,她當時確實是問過明依,明依回答她,那不是她能問的。
如果事涉長公主,那確實。
隻是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樣久,久到她不知道,就可以當作不曾存在,他為什麼還要提起?
“她是我的未婚妻。”他說。
至此,連城再維持不住麵上的笑容。
是了她早該想到的。當初在柔然,她玩笑說要問國師姻緣的時候,他的有苦難言。就算沒有這樣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過往,這樣的婚事,也勢在必行。娶了長公主,至少能換得一半的宗室勢力,何樂而不為?
就如同斛律王子定然會娶一個公主一樣,就如同渤海王不得不娶牧音一樣,渤海王世子,怎麼會和一個來自江湖的草莽牽扯不清?
當時的夢,當時驚醒過的,當時他嘻嘻地笑,癡心癡意,不過癡人說夢。
“……所以?”
“所以你該知道,當初我留你,是為了有朝一日……推你出去替死。”
他說得這樣含糊,但是連城懂了。陸家要篡位,不是一朝一夕的謀劃。總會有這樣一日,他會登上至尊之位,稱孤道寡,到那時候,馮翊長公主,作為前朝帝裔,不宜再與他並肩而立,接受天下朝拜。
那是他當初饒她性命的初衷,但是後來、再後來……發生了這樣多這樣多的意外,他還堅持這個念頭麼?
連城有些怔忪地想,如果那些溫柔,都是給這樣一張相似的臉,如果。
“後來……我沒想到你會對我這麼好。”晦暗的燈,讓他想起他們借宿牧民帳篷的那個晚上,風聲和雨聲,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亮起的天空。他一直恨著的人,要到這時候方才能夠明白的不得已。
“所以——”語聲裏的顫意。
“所以我不想殺你了。”那些原本以為再難出口的話,到出口,竟然這樣流暢,流暢到全無滯澀:“你救我幾次,我助你得封公主,也算是對得起你,後來是你自己不要,可怪不得我。”
原來斛律王子封她公主,還有這個原因麼。連城默默地想,那也許後來,夢裏那個反反複複回答她說“我沒有”的男子,真是她夢裏的幻覺。渤海王妃的下堂,是個意外,與她和親太原侯,不是同一回事。
想得這樣冷靜,就如同手持利刃,一點一點劃開那些早已結痂的傷,淋漓的鮮血,這時候已經不覺得痛。
“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麼要同你說這些。”
連城眉眼一動,沒有作聲。
“我隻是想,既然已經決定了不拿你去替死,留著你也無甚用處,你原本是二郎的人,從哪裏來,還回哪裏去罷。”
“從哪裏來,還回哪裏去罷。”
連城忽然聽到了雷聲,在頭頂,一個一個炸開,從天高雲遠之處一直炸響到耳邊,轟隆隆地響,轟隆隆的回聲,每個雷都在重複他的最後一句話,誠懇地,認真地,字字清晰:“從哪裏來,還回到哪裏去罷。”
那或者是一個事實,她是太原侯的人,從前是,就一直都是。那是她無法擺脫的出身,就如同她生命裏來自江湖的印記。所以太原侯才會那樣笑著說:“難道公主殿下不是在惦念我那兄長?”
他這樣問,因為那原本就是一個笑話。
閃電撕裂沉黑的夜幕,這句話撕裂所有溫情脈脈的假象,所有,那些同生共死過的過往,所有她發過的誓,他應過的諾,所有。她在忽然間看到真相的鮮血淋漓,將手放在心口那個位置,沒有掙紮,也不覺得疼痛,她甚至還能笑,她說:“殿下說得對,從哪裏來,就該回到哪裏去。”
“什麼?”
她笑著說給他聽:“……我這就回去。”
一腳踹開車門,再進一步,一步,就跌落在泥水裏,裂帛的聲音,絕塵而去的車,冷風冷雨,都打在身上。一動都不想動。如果這時候他後悔了,後悔放過一個刺客,派人來殺她,手起刀落,易如反掌——她甚至在暗暗期盼它的發生,期盼,滾燙的血,在冷夜裏噴薄,如霞光熱烈。
其實那未嚐不是一個圓滿的結局,對於她和他來說。
奈何天不從人願。
她不記得她在雨地裏躺了多久,大約並不是很久,記憶裏的空白,結束於一個熟悉的聲音,他說:“連城,你這又何苦?”
連城醒來,在太原侯府,這是她欠他的第二條命。
時間忽然變得飛快,秋日到尾聲,轉眼白雪茫茫。渤海王死亡的消息,在永嘉六年的正月宣之於天下,太原侯穿了孝。
他帶連城回了晉陽,將連城安置在原來的地方,一花一木,都如從前。連城很是不安,她問:“我能為侯爺做點什麼?”
他反問:“你想做什麼?”
連城說我不知道。太原侯說,那就等你想好了,再來告訴我。
連城也不知道為什麼太原侯到如今還對她這樣好,就如同當初不知道陸子惠為什麼對她好,當然後來她知道了,也知道這世間所有的好,如果可以不去問為什麼,就不要問。能得一時的歡喜,就先歡喜了這一時,哪怕日後……日後,誰知道呢。光是想想,都荒涼如同天長地久。
太原侯有時也會歎息:“明明我先遇到你。”
連城已經學會了從容微笑:“侯爺想說什麼?”
桃源中人可以不知魏晉,而連城身在侯府,多少會有耳聞,比如世子承爵,比如被囚禁的陸三郎陸四郎與同樣被囚禁的天子,比如有人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一朝天子一朝臣。再比如牧音的結局。
她以為會是古寺青燈,或者另覓良人,但是並不是。太原侯說,他的兄長收納了她為妾室。因為唯有如此,他對渤海王的繼承,踩說得上名正言順。而他的母親,也才能在百年後,葬在他父親的身邊。
啼笑皆非的結局——早知如此,不如當初指婚世子。
當然她也知道不可能,柔然想必比她更早知道,有大齊長公主這樣一個未婚妻,逼渤海王妃下堂的勝算顯然更大一些。
這樣的任性妄為,齊國因此要承受更多來自柔然的壓力,她知道,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還是這樣做了。
稍縱即逝的惆悵,想起很多年以前的一路同行,她也曾喚她阿姐,而後來……“她定然很恨我。”
“那倒不一定。”太原侯淺啜一口茶,他知道她說的是誰,也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最恨你的應該還是斛律可汗。”
“斛律?”連城意外地挑一挑眉。
“自然是斛律。”太原侯微笑的眉目,側容偶爾會像極了他的兄長:“當初在柔然,阿兄攛掇斛律封你公主,應該是打算讓你以和親的名義,拿柔然壓我父王,幫她退親。斛律偏不讓你們如意。”
“那怎麼可能。”連城一呆。
“你和牧音不一樣,阿兄定然是不樂意娶牧音的。但是如果阿兄堅持要娶你,再加上柔然推波助瀾,未必不能成事。
連城扭頭:“他也不願意娶我。”
太原侯仍隻是微笑:“斛律把你嫁給我,算是一箭雙雕,一來讓阿兄與我反目;二來斷去我來自妻族的助力。他不知你我舊識,料想如此,我必不能善待於你,你不得不依靠柔然。而阿兄、阿兄會怎麼做,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至於牧音公主,她不過是在你出走之後,順勢而為。”
“斛律他、他為什麼這麼做?”
“他恨你啊,”太原侯歎息道:“你殺了他最愛的人,就在他的麵前。”
斛律最愛的人,是那個唱“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的柔然巫女麼。連城有微微的恍神:“……即便我救過他?”
“即便你救過他。”
“如果她活著,”太原侯說:“他也許會恨她,恨她騙他,恨她害死了他的父親,恨她害得他不得不與我大齊訂下屈辱的盟約,這些恨意,會消磨他們之前的海誓山盟,直到愛與恨同時消亡。但是她死了,他因此受益,得到他朝思暮想的可汗之位,他的父親再不能找任何借口廢掉他,於是他恨的,就隻剩下她的死了。他須得找個人,來承受他的恨意……對她的死亡負責。”
每個人的不得已,逼得她無路可走,連城苦笑:“侯爺你要說什麼?”
這個遲鈍的姑娘,偶爾也會有這樣的敏銳,太原侯輕笑:“他要帶你走,連城,你跟不跟他去?”
連城沒有問太原侯這個“他”是誰,無論是誰。她曾答應過許多次不離不棄,答應過除非他趕她走,那時候她總以為是笑語,到最後,變成噩夢。噩夢醒來,她就隻剩了笑:“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