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說:“好酒量,好酒量!佩服,佩服!”他給丘土生倒滿了一碗酒,“你喝酒怎麼不用菜?俗話說,杯酒筷肉嘛。”
丘土生乜斜了一下壯漢,擺了擺手,“要什麼菜,有酒喝就是過神仙的日子了,杯酒筷肉,那是富人家的喝法。”
壯漢端過來半盤子豬耳朵放在他麵前。丘土生看都沒看那豬耳朵,隻是一個勁地喝酒。不一會兒他就喝完了酒,臉紅脖子粗,眼睛發出瑩綠的光芒,他和別人不一樣,喝完酒之後眼睛不會發紅。
他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出了飲食店。
走出飲食店,他的下腹部就燃燒起來了。那種由來已久的欲望使他難以忍受,這是一種快感,也是一種煎熬。他聞到了女人的味道,他內心興奮極了,這不是一種女人的味道,是好幾種女人混雜在一起的味道。他朝女人味濃鬱的地方嗅尋過去。
他踏進了公社的供銷社裏。
他看到櫃台裏幾個女人正在閑聊著什麼,他已經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麼,他隻看到她們白白的臉、細膩的皮膚。他伸出手,在空氣中摸了一下,說:“女人,女人,我要和你睡覺。”
女人們驚叫起來。
丘土生跳上了櫃台,朝櫃台裏的一個女人撲了過去。那女人尖叫了一聲,被他死死地抱住了。女人們開始呼喊,鎮上的男人們一聽到女人們的呼叫,便紛紛湧進了供銷社。
他像死狗一樣被男人們拖到了街上。
男人們可撿著便宜了,拚命地揍他,有一個男人拿了一根棍子,狠狠地打在他的小腿上,把他的腿骨給敲斷了……
丘土生經曆了這件事,不但沒有吸取教訓,反而越喝越凶。沒有酒,他就會死掉。有酒的日子,才是他真正的節日,他的狂歡節。寂寞的狂歡節。想女人又沒女人的狂歡節。
黑子在一個晚上聽到了一個女孩的哭聲。那哭聲從村口傳過來,慢慢地近了。然後經過他家門口,又漸漸地遠了。他出門一看,什麼也沒有。他聽出來了,哭泣的那個女孩兒是個傻子。傻姑娘很少哭的,今天怎麼哭了呢?他產生了好奇。他走了過去,站在傻姑娘家門口往裏麵看。
傻姑娘從小就是個癡呆兒,她說話含糊,沒有一句話黑子能聽懂。傻姑娘平時在村裏無憂無慮地生活著,似乎不知道寒冷也感覺不到酷熱。她是曲柳村的野草,自由自在地在鄉野的陽光下生長。她家裏人對她視而不見,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沒人管她。傻姑娘的哭聲沒有引起家裏人的注意。黑子隻聽她母親說:“出點血就哭,哭什麼喲,誰讓你生下來就是女兒身,流血是正常的嘛,還不快去換褲子。那麼多血,也不知找塊布墊墊。”
黑子一聽,臉紅了。
他往回走的時候,聽到了丘土生的聲音。他從村口走進來,在一個牆角歪倒下去,呼呼地睡了。
黑子走到他麵前時,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酒臭和一股奇怪的腥臭。他聽見丘土生夢囈道:“好哇,女人好哇,痛快,真痛快!”
黑子很快就把傻姑娘的哭和丘土生的話聯係在一起。顯然,丘土生是幹了那種見不得光的事,傻姑娘是不是被他弄哭的呢?黑子一陣惡心,他朝丘土生的臉上吐了一口痰,才步伐沉重地走回家。
傻姑娘的哭聲像一塊石頭壓在他的心口。
他要弄個明白。
第二天傍晚,夕陽血紅。他來到傻姑娘平常喜歡去玩的那片河灘上找她。傻姑娘果然坐在那長著許多野花的草地上。她孤獨地坐在那裏,低著頭,在玩著一朵花。她今天臉色蒼白,也許是昨天晚上流血太多了吧。黑子沒有看到傻姑娘臉上往常掛著的傻笑。那種傻笑幾乎成了傻姑娘的象征,在曲柳村裏,那些壞孩子往她頭上撒泥土,在她衣服上畫烏龜,她也那樣傻笑。可今天,傻姑娘沒有了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