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18(2 / 3)

上官文菊說:“哪裏來的文慶呀,我看他是不會回來了!”

上官清秋怒道:“你胡說!我還沒有病到連話都聽不清的時候,我分明聽到你說文慶是災星!我看你才是災星!他無論如何也是你的親弟弟呀!”

上官文菊說:“這話不是你說的嘛,你還說是他把媽姆克死的。”

上官清秋歎了口氣說:“是我說的,我承認我說錯了,可以嗎!你趕快去給我把他找回來,找不回來你就不要來見我了,讓我一個人死在家裏好了!”

上官文菊無語,不明白為什麼一生都討厭兒子的父親怎麼突然關心起他來了。

上官清秋叫喊道:“你還不快去——”

上官文菊隻好出門去了。

上官清秋躺在床上,老淚縱橫,“都怪我呀,月娘,我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要不是我對他漠不關心,他也不會走,你也不會這麼早離開我,我心裏明白,你是哭死的,為了文慶哭死的呀!”

那個寒冷的清晨,朱月娘去尋找上官文慶,從積雪下刨出死人骨頭驚惶回家後,就臥床不起了。上官清秋開始還不以為然,因為鄭老郎中也來看過,說是受了風寒,吃幾副中藥就能好。他還責備她,“誰讓你那麼早就出去找那個災星了?啊,現在病倒了,你知道厲害了吧!我看你就是不想讓我過幾天安穩的日子!”

朱月娘隻是默默流淚,什麼話也不說。沒幾天,朱月娘就瘦成了皮包骨,什麼也吃不下去,連那治病的藥湯,灌下去又吐出來。

鄭老郎中再次來到上官家,給朱月娘把完脈後,大驚:“不可能,不可能!怎麼這麼快——”

上官清秋明白了什麼。

果然,鄭老郎中臨走時留下了一句哀傷的話:“準備後事吧——”

在此之前,上官清秋沒覺得朱月娘有多重要,可當知道她要死後,突然發現自己即將失去一生中最寶貴的東西。他變得惶恐不安,沒日沒夜地守在她的身邊。

朱月娘死的前個晚上,不停地說著這樣的話,“不,那不是文慶的骨頭,不是……是,那是文慶的骨頭,文慶死了,變成骨頭了……可憐的文慶,媽姆陪你去了,文慶,你來接我……”

上官清秋緊緊地握著朱月娘的手,流著淚說:“月娘,你不會死的!文慶也會歸家的!月娘,你不能死,你不能就這樣拋下我,你還要給我做飯,這一輩子,我就喜歡吃你做的飯,隻有你給我送來的飯,我吃的才香,才舒坦!你不能走,你走了,就沒人管我了,我怎麼辦?月娘,這些年來,多虧了你,沒有你,這個家就散了!我不該恨你生了文慶,也不該那樣對待文慶,我有罪啊!你不能死,月娘,等文慶歸來,我們好好的過日子,我再不會像從前那樣對待文慶了……”

上官清秋悔悟已經晚了。

那個清晨,形容枯槁的朱月娘睜開了雙眼,對他說:“清秋,我要走了,你要好好待文慶,等他歸來,多給他點溫暖,這孩子一生受盡的別人的白眼和淩辱,你要讓他活得像個真正的神仙。我不能再陪你了,來世有緣的話,再做夫妻吧……”

上官清秋淚流滿麵,這個鐵匠知道她是回光返照了,哽咽地說:“月娘,我答應你,答應你——”

朱月娘喘了幾口粗氣,就閉上了那雙一生不知流了多少淚的眼睛。

朱月娘死後,上官清秋眼中的世界突然就改變了,他不想去鐵匠鋪了,也不再得意地端著李公公賞給他的那個黃銅水煙壺到處炫耀了。他甚至找到了胡喜來,對他說了聲:“對不起”。在那段日子裏,沒日沒夜打鐵的聲音吵得胡喜來快變成瘋子,還害死了他的兒子。這是上官清秋的錯過。現在,他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在死亡麵前,一切是那麼不值一提!那個晚上,上官清秋夢見了朱月娘,朱月娘一直拉著他,對他說:“這一輩子你沒好好陪我,現在來陪我吧,來吧——”

從那以後,上官清秋就病倒在床上,連爬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

上官清秋躺在眠床上想,上官文菊出去有多久了?她會不會把上官文慶帶回來?上官清秋心裏十分清楚,自己的兩個女兒對上官文慶都恨之入骨,都說是朱月娘是他害死的!其實,她們對上官文慶的恨還有另外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鐵匠鋪的這份產業,她們不想在上官清秋死後落入上官文慶手中!這是多麼惡毒的打算!上官清秋自言自語道:“你們不好好對待文慶的話,你們將什麼也得不到,我就是送給外人,也不會給你們!”

這些天,李家大宅裏並不寧靜,每個進出這裏的人都神色詭異,各懷心事。

冬子的頭受傷之事,在李家大宅也掀起了不小的波瀾,私下裏都在嘀嘀咕咕,猜測著他受傷的真相。還有王海榮的自殺,也在人們心中投下了陰影。其實,冬子的受傷和王海榮的自殺,不是他們最大的心病,他們最擔心的就是那個從雨來客棧神秘消失的陌生人。

每天上早朝的時候,李公公都會神情怪異地重點提這件事情。

這天也不例外。

李公公剛剛坐在他的寶座上,坐在大廳兩邊太師椅上的王公大臣們就站起來,來到大廳中央,列隊站好,然後齊刷刷地跪下,高聲呼喊道:“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刻,李公公心潮澎湃,異常激動,眼睛裏燃燒著熊熊烈火。也隻有在這一刻,他才真正感覺到自己是個君臨天下的皇帝,這種感覺讓他的心理得到了充分的滿足,這和那個太監的角色決然不同,他再也不是太監了,再也不是了!李公公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無限下去,不會受到任何外力的動搖。

李公公高高在上,用皇帝的腔調說:“眾愛卿平身!”

眾人齊聲說:“謝皇上——”

大家坐回自己的位置,開始議事。

今天,朱銀山有個提議。他站起來,麵對著李公公說:“承蒙皇上的洪福,舉國上下,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可有一事,值得警惕哪!”

大家都盯著他,這個家夥溜須拍馬的一流功夫是眾所周知的,可他今天說出這樣的話,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李公公笑了笑說:“什麼事情值得警惕?”

朱銀山說:“回稟皇上,近來臣發現了一個問題,就是唐鎮現在賭博的人越來越多,賭博的危害大家都曉得,那些輸光了的賭徒甚麼事情都幹得出來,輕則小偷小摸,重則殺人越貨,對我們唐鎮國可沒有好處。臣的意思是請皇上頒布個法令,嚴禁賭博,對那些濫賭者嚴懲不貸!”

李公公馬上接著說:“朱愛卿的這個提議很好,準奏!此法案就由朱愛卿辦理吧!眾愛卿都應該效仿朱愛卿,多為朕分憂,為社稷著想!”

朱銀山得意地坐回了他的位置。

李公公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慈林愛卿,那個江洋大盜的事情怎麼樣了。”

李慈林站起身,走到大廳中央,朝李公公跪下,“回稟皇上,臣罪該萬死!”

李公公的臉色變得晦暗,目光陰冷:“此人可是事關重大,如果抓不住此人,後果不堪設想!你下去一定要親自辦理此事,早日把那個江洋大盜捉拿歸案!”

李慈林心想,事情都過去幾天了,那個陌生人也許早就逃了,他知道我們要抓他,還留在唐鎮幹什麼,他就是逃出了唐鎮,也不一定會報告官府,就是報告官府又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怕他個屌!

想歸想,李慈林還是這樣說:“皇上,您放心,臣一定照您說的辦!”

……

退朝後,李公公又回藏龍院畫像去了。

那些王公大臣也嘻嘻哈哈地走了。

李慈林臉色陰沉地找到了李騷牯,踹了他一腳,惱怒地說:“狗屌的東西!一開始就讓你給老子把人盯死了,你卻讓他跑了,你幹甚麼吃的!老子說了你多少遍了,做事情要上心,不要成天就想著看女人的屁股!你曉得老子因為這事,多丟麵子嗎!你害得老子好苦哇,老子怎麼就瞎了狗眼,收了你為徒呢!”

李騷牯心裏十分委屈,又不敢反駁他,隻好點頭哈腰地說:“丞相,小的該死,該死!”

李慈林又踹了他一腳,惡狠狠地罵道:“你要是不把那王八蛋給老子抓回來,你就像王海榮那樣去死吧!”

提起王海榮,李騷牯一肚子氣,因為王海榮的死,王海花又悲傷又生氣,已經好幾個晚上拒絕和他同房了。李騷牯心裏說:“王海榮還不是被你逼死的,現在又要逼我去死了,李慈林,老子替你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情,你還對我如此狠毒!把老子惹火了,就到縣衙裏去告發,要死大家一塊去!”

李騷牯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真的離死不遠了。

李紅棠把上官文慶抱回自己家後,就一直沒有出門。

她回到家後,發生了一件事情。

她把上官文慶抱上了閣樓,那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閣樓裏黑漆漆的一片。她想把上官文慶放到床上後,再點燈。李紅棠還沒有摸到床邊,就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貼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後,她聽到了一個陌生男人低沉的聲音:“別動,你要是動一下,我就殺了你!”

李紅棠此時一點也沒覺得害怕,淡淡地說:“你殺死我好了,我這樣活著也沒甚麼意思。”

她的話音剛落,脖子上冰涼的東西就離開了。

她又聽到男人低沉的聲音:“姑娘,你別怕,我不是壞人。”

李紅棠把上官文慶放在了床上,歎了口氣說:“你是好人也好,壞人也好,和我都沒有任何關係。”

說著,李紅棠摸黑點亮了燈。

她看到一個長著一雙暴突牛眼的陌生中年男子提著刀,站在自己的麵前。

牛眼男子看到她鬆樹皮般蒼老的臉,異常的吃驚:“聽你的聲音是個年輕的姑娘,可是你——”

李紅棠淒慘地苦笑道:“年輕也好,蒼老也好,這都是我的命,我抗不過命的!我不想問你為甚麼會藏在我家裏,我隻想告訴你,我現在歸家了,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