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敢保證,這一天石化的絕對不止小龍我一個。
後來我就被他拉到大街上去,果真一個一個挨個問去,而那些路人,或忍笑把頭點得像雞啄米,或拱手說恭喜恭喜,也有個別的要賣關子,這家夥提拳頭就要打,唬得人家隻敢一迭聲說“是是是”,一直問到下午時分,又要帶我進宮,說是要去問他的父親和母親,我心怯,道:“你爹娘不是另外給你找了一姑娘麼?”
“你就是為這個跑到長安來的呀。”他笑嘻嘻地摸摸我的頭發:“我就說嘛,我要沒點事,你還真想不起我來。”
“他們說你病得快要死了……”
“呸呸呸,這紅口白牙的,還真敢說,”李迥微一皺眉,又歎氣道:“他們也是逼急了吧。父皇和母妃是給安排了人,我反複陳說才讓他們打消了這個念頭,正要動身去潞州,就接到你大婚的消息,我沒你的本事,就算是飛,也來不及了,隻好給留守潞州的人下了死令,讓他們無論如何,一定要製止……”
他攤一攤手:“你看,我早說了你不討厭我吧……”
我覺得他的臉皮,比長安城的城牆還厚上好多。
然後我就進了大明宮,見了皇帝和獨孤貴妃,皇帝是個麵色蒼白消瘦的中年人,獨孤貴妃長得極美——我終於知道李迥這張妖孽的臉是從哪裏來的了,她看見我像是極高興,拉著我的手問長問短,又問我為何穿了這一身嫁衣,我囁嚅著把過程說了一遍,貴妃還鎖著眉頭,皇帝先就“哈哈”笑起來,他說:“我倒很想看看薛公當時的表情。”
他一笑,貴妃也就賠笑,又說我:“你這孩子,也太胡鬧了一點。”
我有點心慌,但是貴妃又撫我的手說:“別怕,讓聖上給你們賜婚吧,薛公方剛,總還知道個緩急輕重,你先收了我李家的聘禮,自然是要入我李家的門的。”她口氣溫和,又生得這樣美,我也就信了她。
我在宮裏住了十多天,然後父親慌慌張張地從潞州跑到長安來,見我無恙,方才長鬆了一口氣,原本大概是想責備我的,被皇帝和貴妃一攔,也就作罷,但是對於這門親事,始終心存疑竇,他問我:“你當真要嫁給他嗎?”
我眨眨眼睛:“我收了他的聘禮啊。”
父親跌足歎道:“傻丫頭,這樣的話你怎麼能信呢。”
“可是全長安的人都這麼說。”我小聲嘟囔。
父親就解釋給我聽:“這滿長安的人,有誰可認識你?不認識是吧,認識他韓王殿下的又有多少?就算不認識,見他那一身衣裳,也知道是皇親貴戚,他的問話,又有誰敢說個不字?”
“可是……”我隻好扯著自己的衣襟回答:“可是我確實收了他的劍呀。”
父親聽到我這樣回答,先是一怔,繼而歎氣道:“線兒,你可知道,他是獨孤貴妃唯一的兒子,沈皇後失蹤已經有十餘年,貴妃雖然沒有皇後的名分,卻已經是後宮之主,一旦皇上有立後的意思,韓王殿下就是嫡子,就會卷入儲君之爭?”
父親說得嚴重,可是我想起李迥的無賴脾氣,搖頭道:“就他?”停了一會兒,又問:“阿爹你是不讚成他爭麼?”
“那是自然,”父親道:“當今太子是沈皇後的兒子,也是當今皇上的長子,一早就定了儲位,又在安史亂中南征北掃,戰功赫赫,地位鞏固,好不容易如今天下稍安,如果又因為蕭牆起禍,是天下之大不幸。”
“那……如果他不爭呢?”我困惑地看著父親,並不能全然明白他的憂慮,而父親的神色益苦:“在他那個位置,即便他不爭,自然也會有人推著他爭,線兒,你在山野長大,心思簡單,阿爹實在……不願意你摻和這些事。”
我不知道該怎樣麵對父親的憂慮,可是我知道除了他,我不願意嫁給任何人,便隻沉默、沉默,最後父親歎了口氣。
“原來薛公早就料到今日。”男子聞言長歎:“薛公深謀遠慮,我實在有孚厚望。”
“那麼,你能不能不追究我父親的罪過?”我拉住他的袖子,眼巴巴地問——沒有錯,他就是李迥的大哥、東宮太子李適,他無奈地瞧了一眼自己的袖子,也許是不能夠明白我為什麼跟他的袖子過不去,但還是溫和地道:“我並沒有懲處薛公的意思,你……勿要擔憂。”
我這才稍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