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劉楊”,老媽說我出生時,家外的水塘邊剛種上一棵楊柳,於是取了這名字。雖然我已經記不得那個“家”,甚至已經記不得老媽的聲音和模樣。
老媽說我長得很象老爸。可是她卻不告訴我老爸是誰又或者在那裏。在六歲之前,我是沒有父親的孩子,這讓我的童年很不好過,當然,也包括我姐姐。
然後,六歲過了一大半,我連母親也沒有了。那是一場饑荒,我現在還記得餓肚子的味道。
索性我還有個姐姐,這是值得慶幸的事情。不過她在我五歲的時候突然失蹤,媽說被人販子拐走了,賣到了很偏僻的地方。雖然我很小,但我明白,老媽是在說謊。因為她每次說謊的時候,眼睛都會望著天空,看向一顆湛藍湛藍的星球。那是我們的家鄉,小時候幼稚園的老師教過,那叫“地球”。
我現在在編號為EB-13的月麵基,這是一坐巨大的城池,或者說,國家?另外,不要以為它叫做EB-13是因為有十三坐這樣的城池,事實會證明你的想法是錯誤的。
13隻是個編號,它象征著城池的最低端...月麵基地是他的名字,負責保衛所有居住在城池中的生命。
遠遠看去,EB就象一坐巨大的山峰,到底有多大我很難向你形容,你隻知道他很大就好。在白天,EB就是一坐鋼鐵的堡壘,頂著烈日,賜予所有存在的生命以休生養息。夜晚裏,EB就是一個巨人,如同我夢裏的巨大的黑幢幢,散發著無數比星星還要閃亮的光火與讓風暴也黯然失色的閃電。
它保護著我們,我們保護著它。
我生活在最低端的基地已經六年。雖然我偶爾去一下更高的地方,但很多的時間,我還是願意待在這裏,在巨大的了望台上,透過防護玻璃看外邊...
盡管月亮的表麵與我記憶中的地球是那麼的不一樣。
好了,就寫到這裏,海克那家夥又在叫我了,他很討厭,喜歡用尖細的嗓門向我咆哮,可我覺得很好,因為我比他更粗魯。大概是輪到我們巡邏的原因,我的心裏總是“咯噔咯噔”作響,所以才會突然想寫點東西...恩..希望,我還能再一次看到它吧。
突擊連上尉,楊。
2133年8月14四。
《月麵雜記,第三十六頁,第四節》
我合上日記,將它鎖在抽屜裏,然後將鑰匙扔進我的寶貝皮靴裏,那是用飛蟲腦袋後邊最光亮的地方做的,我足足用了三十塊才縫好了一隻,可惜另一隻卻是遙遙無期......
我聽見海克又在叫了,用他那比金屬敲刮玻璃還要難聽的聲音,這原於一次行動的失敗,他的喉嚨被地行蟲親吻了一下...人雖然救了回來,可惜再也不能唱歌了。
“好了,海克,請你他媽閉上你的臭嘴,因為你先前的舉動,我已經減壽三至五天。”我不耐煩的衝門外大聲吼叫,然後提上頭盔向門外走去。
不知為什麼,每一次金屬門開啟與關閉的喀嚓聲,都讓我無比懷念。我樂意再一次聽到它的聲音,就好比媽媽在夢裏向我噓寒問暖。
海克是個大個子,當然,這隻是相對於我來說。他二米零一,我一米七零,很可惜三十公分的差距依然不能改變他需要叫我“隊長”的事實,我常常告訴他,有些東西,不是用身高來衡量的。
“喲,狗日的詹姆斯,你出院了?”
我很高興看到海克身邊的另一個人,他比海克還要高上半隻耳朵,見我招呼,傻笑著挺起比我的肩膀還要寬闊的胸膛。緊繃的力量充滿了他那件加大號的作戰服,隆起的肌肉象一塊塊合金。很難想象,在上個星期,他的肚子上還開著一條兩指寬的傷口,眯著眼睛,也能看見綠裏吧唧的腸子和內髒。
我不得不讚美聯邦那狗日的科技和詹姆斯那狗日的身體,他實在是很強壯。
狗熊詹姆斯,這是他的綽號。107特種突擊連火力手,其實就是個苦力,負責攜帶最沉重,最危險的武器......
我上前用拳頭捶打著他的胸膛,發出“砰砰”的聲音。
“看來你恢複得很好,少尉。”
“謝謝,收集者閣下。”他咧開嘴,露出被咖啡泡成褐色的牙齒,這讓我想起了地行蟲的爪子。
107連隊的每一名成員人都有一個綽號,這來自月麵基地裏那群吃飽了撐死沒事做的雜碎,他們多半是技術工種,除了喝酒打屁之外,隻負責替我們收屍。
他們竟然送了我一個“收集者”的綽號,這是十分光火的事情。隻可惜我不能對他們動用武力,否則我非要讓主事者在醫院裏躺上半個星期,盡管是用最先進的醫療設備。
我黑著臉。
“請叫我隊長,詹姆斯。”
“好的,收集者隊長。”這次說話的是海克,他搶在詹姆斯之前答道,臉上露出惡作劇的神情,真象一個孩子。但誰又知道,這個孩子曾經用雙手生撕了他的母親,然後將父親的腦袋塞進馬桶裏,開著水衝一天一夜,直到皮膚和肌肉開始從顱骨上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