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附錄(5)(3 / 3)

南方都市報:具體是什麼時候開始寫的?

李西閩:動筆是在五月底,在此之前,我應李少君之約,給《天涯》雜誌寫了一篇五六千字的文章,那應該就是《幸存者》的雛形。實際上,當我在還在醫院時就開始做一些簡單的勾畫,比如在某個階段想過什麼問題,慢慢地回想。待到出院以後,一個戰友為我提供了一處安靜的住所,是在上海佘山的森林賓館,我在那裏花了一個半月的時間,寫完了這本書。當時寫這本書時,身體還不是很好,手還是麻木的,我用一個手指頭敲字,進度很慢,按我以往的速度,二三十萬字的長篇,一兩個月就可以寫完,但是,這次我很難快起來。在寫作時,有些東西也會折磨著我,一些經曆回想起來,叫人後怕,當我在寫作時,原原本本地將那段經曆回想一遍,那就像重新經曆了埋在下麵的過程,是一段恐懼反複的過程,我不斷說服自己要把它寫下去。

在很多時候,你要咬著牙堅持過去,就像地震一樣,你埋在底下,你要放棄也可以,那你就死了,但如果你一咬牙堅持下來,可能你就有了活下去的可能。寫作同樣也是這樣,往往你在最艱難的時候,會有這麼一些階段,就是寫得很灰心,你覺得突破不了,你又是一個很堅持自己的人,是一個好作品主義者,有時你會很迷茫,覺得我寫到盡頭了,沒有力量寫下去,在這個時候,你再多走一步,可能就會好了,生活也是一個道理,不斷地從希望到絕望,再從絕望到希望。

南方都市報:寫不下去時,你怎麼排解你的情緒?

李西閩:我會給我的妻子和一些朋友打電話,和他們聊天,有時也會到賓館外麵的竹林裏走一走,讓自己平靜下來。

這段經曆是傷口,是負擔,是噩夢

南方都市報:比較而言,這次寫作和以往,有什麼不同?

李西閩:完全是不同的經曆,我一直沒有像這次一樣完整地麵對自己的過去,盡管我曾經會偶爾談起一些人事,但都是片斷的,這一次是我把一生都回憶了一遍,這種回憶對我現在活著是很有用處的,我知道什麼東西該堅持,什麼東西該放棄,到底什麼東西才是真正最重要的。

被困在下麵時,我也有過一大段的空白,在前三個小時裏,我真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頭腦一片空白,全是恐懼,是迷茫,是無可奈何。到了天黑以後,我才開始想起一些東西,我覺得自己可能出不去了,救我的人都走了,我很絕望。就是在這個時候,我開始一點一滴地回憶過去,用回憶來填補我在那時的恐懼。我什麼都做不了,剩下的隻能想象,想一些過去的事情。

南方都市報:你的記憶力好嗎?

李西閩:我記憶力非常好,小時候的事情,到現在都是曆曆在目的。但我也知道,如果相隔時間太長了,記住的隻會是片段,而不是整體,所以在醫院時,我就很迫切地要把這段經曆寫出來,回來時間隔長了,你的看法也會不一樣,會有偏差,會失真。現在的很多回憶錄,我認為都會有失真的地方,它們或者過分誇大了某個東西,或者回避掉一些事情,我要原原本本地把最真實的東西記錄下來,我認為這才會對這場災難,對這場生命經曆的見證有所好處。

南方都市報:你會不會認為這段經曆對於一個作家而言,意義非凡,是一筆別人很難擁有的寫作資源,是一筆財富?

李西閩:我還真沒想過這一點。有人跟我說,這是你的財富,但我真還沒有想到這。我認為它是我的傷口,是我的負擔,是我的噩夢,揮之不去。比如今天我跟你談話,晚上我是會做夢的,我感覺自己又重新被埋進去了。這段寫作也是很痛苦的過程,就像重新經曆了一場地震一樣,寫到一些章節,我會很難過,寫不下去,但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把它寫完,反而寫完以後,噩夢就少了,可能通過它,我把我的恐懼發泄了出來。

南方都市報:這樣的結果似乎出乎你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