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杜明之蘇繡旗袍5(2 / 2)

在我們談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葉小愁的媽媽已經成了我們醫院的長期病號,而葉小愁也在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闖入我那日漸沉默、孤單的工作空間。在天台上,葉小愁每每都會以她獨特的、葉小愁式的、略帶誇張的情形出現,然後,糾纏著我,和我探討她所認為的,在她的成長過程中需要有人解答的問題,需要有人傾聽的秘密。

與葉小愁的言無不盡不同,她媽媽永遠是那樣欲言又止的樣子,在我去給她複查的時候,她還一直用著那讓人感覺莫名煩躁的目光看著我,卻又不說一句話。似乎想用目光找尋出她想要尋找的東西。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葉小愁的媽媽總是會找機會回到醫院短住幾天,葉小愁就會跟著出現在醫院。她們母子在我們這個人員稀少的醫院就顯得有些神秘,成為了護士們在茶餘飯後談論的話題。不過很奇怪,大家在討論她們母女的時候總是避開我,每次路過一個辦公室時總有幾個交頭接耳的護士見到我後會突然停止說話,其實她們的聲音足以讓我在門外就聽得清清楚楚。可能是我不善言語,要不然這些護士也早就向我追問葉小愁母女的事情,而我對於葉小愁的了解也僅僅限於她本人,對於她身周的一切卻從來沒有問過或者想過去問。我本不善於去了解一個人,或者說不善於了解女人吧,更準確地說,是不善於了解女人的思想。

葉小愁媽媽極少出病房,更不見她與其它病人和醫生走動。我曾經想問葉小愁有關她媽媽的事情,可每次葉小愁都會馬上發作。我沒有見過一個能那麼討厭自己母親的人,但卻又是那樣不棄不離的。葉小愁一直說要找出她媽媽身上的秘密,相反我倒是覺得她媽媽是想知道葉小愁的一切。我開始一直以為是因為葉小愁的原因,葉小愁的媽媽才會在出院以後不久後重新入院。不過她第二次住院卻是由婦科轉到了普外科,依然一個人住在角落裏的病房,普外科的大夫甚至都不願意談起這個病人,我特意查看葉小愁媽媽的病誌,才發現她是因為腹部的刀口迸開需要重新縫合,但據醫生觀察那傷口根本就是人為破壞的。

看著病誌,我的腦海裏一下子出現開腹患者腹部皮肉分離的樣子,不禁有點毛骨悚然。回想起來葉小愁媽媽在手術過程中的冷靜也是有些不尋常的,那份冷靜好像剛剛的手術並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

這個女人似乎已經成為醫院裏的一個傳奇。

大家都在傳說葉小愁的媽媽一定很有錢,長期呆在醫院泡病號,又看不出她像是有工作的人,或者說她根本不像會去工作的人。有錢人並不少見,但像葉小愁媽媽這樣無所事事、喜歡呆在醫院裏而且並不太老、長得還不難看的有錢女人的確少見,更主要的是她沒有男人。大家除了猜測她的經濟來源外,就是猜想這個女人的家庭。好像除了葉小愁,再沒有人來探望過她,甚至也從來們不見她給誰打過電話,包括給葉小愁。葉小愁的媽媽和其他病人或者護士都不怎麼說話,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呆在自己的病房裏,這更惹得大家對她充滿好奇。曾經有護士和她攀談的時候問起她家人的事情,她簡單的一句全死了就把話題給結束了。也曾經有其它病人住進她的病房,但沒有超過兩天就要求換房。她們說受不了,受不了那個病房和那個女人,雖然不言不語,卻總有一種無形的壓力。病人在半夜偶爾醒來,總是看見葉小愁的媽媽坐在床頭看著房間的某一處。

有一次,我問起普外的護士,有沒有注意過葉小愁媽媽的旗袍。

護士卻問我什麼旗袍?

我說那件葉小愁媽媽第一天入院便穿著,後來總是掛在病房裏的那件旗袍,繡著漂亮的紫色花瓣的蘇繡旗袍。

那個護士奇怪地看著我,我有些不好意思不等她發問便離開了。

從那天起,我便不太敢接近葉小愁媽媽的病房了。

葉小愁媽媽的病房在一個秋天的光景裏,成為我們醫院除了那最負盛名的西院之外,又一個詭異的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