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龍點點頭:“那幫混蛋自然不會閑著了,不過他們沒料到我傷恢複那麼快。當然……”他揚了一下下巴。“也是你消息封鎖得好。”
我籲出一口氣:“我知道,後來上體育課,看見4班那幾個家夥垂頭喪氣的樣子,就猜是在你手下吃虧了。”
房龍伸出五個手指頭:“來了這麼多個,全被我一刀一個,給破功了。”
我驚奇地說:“沒看見有包頭蒙臉的啊。”
房龍咧嘴:“是頭皮上刻字。不說這個了,我住院一個多月,有咩新鮮事情發生嗎?”
“能有啥新鮮事,學習偷襲,偷襲學習,不知公平競賽精神跑哪去了。有人偷出校門玩輪盤機賭錢,也沒人說什麼,反正號稱是鍛煉記憶力。你媽來寢室一趟,和我聊了幾句。”
房龍神情一黯:“你說什麼了?”
“除了拍你馬屁還能說什麼呢?放心啦……你媽反正挺擔心你的,和我媽一樣,她怕我們到最後在這兒別的沒學會,把習慣弄壞了。我說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也不用再怪你,再說弄傷你的人完全是蓄意的,我們這幫朋友都攢著給你出氣呢。”
房龍笑了“這幫?你別把我媽嚇壞了。”
我重新躺下:“合理誇張!你也快睡會吧,下午還有一堆作業呢,你看隔壁那幫人,沒一個中午回來休息的――對了,廁所換了塊新石頭,別忘了磨下你的刀。”
房龍跳上床:“我不用刀了。”
我驚奇用手錘錘牆。
過了很久。傳來一聲沉悶的“暫時保密――”
下午有物理實驗,房龍不知道為什麼沒課,晃幾晃幾地混進來了,瞅個空跑來把我身邊的同學推到別的小組。莫名其妙一臉憤憤不平的樣子。
“怎麼了。”我扶著電極,發現指針總有些不對勁。
房龍用力拍著我肩膀:“好啊,小子有個新同桌居然不告我。”
我無奈地看著他:“我是不是什麼都得寫個報告?”
房龍:“我說呢,攢勁是為了下午陪美眉談作業啊。”
我歪著腦袋:“學你沒事吐煙圈有什麼出息?”
房龍歎氣不說話,也看著電流表上指針發呆。他物理成績一向不太好,我敢打賭他根本不會計數。所以想提醒他不要在別人實驗報告上亂畫,免得把人家害了。
不過這次電的確有點不正常,房龍也看出問題了,鬧著要來幫我重新接線,當他剛把手伸到蓄電池的接口處,電池竟忽然開始顫動。我意識到不妙,大叫小心。
晚了那麼一點,房龍手間爆出一團電火花,他自己也大叫著往後彈開,撞上了後麵的一排櫃子。幸好他自己身體還算強壯,硬生生用右腿支住了整個身體的動量。我看見他的右手緊緊捏住左手手腕,血開始不停順著左手手指往下流,右手的手背也變黑了不少。
窗邊黑影一閃。
物理老師聞聲趕來:“這是怎麼了?走電?不至於吧。”
我咬咬牙:“老師,他又被暗算了,麻煩您送他去包紮一下吧。”
老師扶住房龍,要大家安靜繼續做實驗。
我快速地把筆都放進自己筆盒,拉住準備離去的老師:“對不起,算我這一節曠課好了。”
老師一愣,我拔出刀,從窗口衝了出去。
目標離我不近不遠,似乎總故意留下那麼點蹤跡讓我看見。也好,管他們有什麼準備,我怕過誰?事情鬧大了,學校出麵後還是得平衡各方麵意見,超能班也占不了便宜。
四個人在教學樓側麵的車庫口,顯然是等我。
我也不跑了,好整以暇慢慢走過去。
傳說果然有符合事實的地方,練超能力的多半實際對戰經驗不強。
瞅了下這四個人站的位置,比較……弱智。看來仿佛很酷地把每一個關鍵出口都擋住了,以免我在縮小包圍圈時突圍。但最重要一點是,我根本沒必要突圍。有兩個人身後是花壇,假如被打飛掉進花叢的話,不是那麼容易起來的,再說實戰中一對多最簡法不過就是找到那個弱的家夥暴揍而已。
我好像已經找到了。
我站好,看著麵前12點鍾方向的家夥,輕輕說:“是你用的電吧。”
他喘著氣,挑釁地看著我說:“是我又怎麼樣?”
我把手慢慢伸進懷裏,捏緊我的刀柄。“我是來幫我朋友出氣的,想你們無非也是幫朋友出氣。這點上我們有很強的一致性。”
他一笑:“不不不,他不是我們的朋友,隻是我們班不能容許有人被欺負,所以不管他個人態度怎麼樣,我們有自己的信仰。你明白?”
九點鍾方向的家夥說:“不和他說這麼多吧,直接上吧。”
兩點方向說:“最好小心一點,他在暗殺榜位置很高。”
發電的笑著介紹:“明人不做暗事,我給你介紹一下,我叫王勇,你左邊的這位叫趙慶,右邊的叫畢彥君,後麵的叫何瑞同。”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們都在慢慢移動腳步,靠近我。
身後那個人我完全看不見,我也不想分心去感覺。等到真正攻擊開始時,我記得往前衝就好。
現在最要命的是,我完全不知他們的能力各在什麼方麵突出。
有一個人腳步停下來。
要動手了?
我大笑一聲,故意叫道:“看來當年沒進你們班是對的。”我猜這句話再不濟也可以嚇他們一下,讓人以為我也有什麼潛在的能力。
你們琢磨吧,我要動了。
我出刀,想也不想直接扔出去,刀直接插上王勇肩頭的衣服,把他釘在他背後的牆上。
我扔刀是為了讓他們在一刹那之間有種我失去武器毫無威脅的輕敵感,這種輕敵會造成很大程度的錯誤判斷。所以九點鍾的趙慶加快速度向我撲來,我本來沒法確定先對付誰,一下子就很清楚了。
我忽然覺得左邊灼熱。再用餘光一看,趙慶的手已經紅到發亮了,看來他的能力或許是火焰?
既然他手厲害,我就攻腳。我側閃,把他腳麵死死踩住,彎腰用手肘使勁頂他的肚子,他也不示弱,上前直接抱住我,兩隻手抓住我的右胳膊。我頓時覺得接觸麵有千萬根針開始刺入肌肉,那是多少度的高溫啊!估計衣服也開始焦黑了……天!幸好我從不穿名牌。
在走了神的這一秒裏,我反身用左手也抓住趙慶的腰,額頭死命撞向他的腦袋。這一撞肯定讓他差點昏過去,因為兩隻手馬上就放鬆了。我就勢橫過來一轉,摟著他的腰,把他摔進花叢。
畢彥君時間卡得很準,正好這當兒衝上來。我向左甩出了趙慶,直接右胳膊撞上他的臉,把他撞回原來站立的柱子下。
畢彥君慘叫一聲,捂著臉蹲下了。其實我沒用多大力,可我高度灼傷的手臂應該也還帶著不低的溫度,人臉畢竟還是嫩多了。不用懷疑,他也失去了戰鬥力。
我左手探入領口,抽出鋼琴絲,轉身。
何瑞同呆呆站著,好像沒動手的意思。我直接一甩,鋼琴絲纏上他的脖子。
他應該不會動了,我隻能這樣賭。賭他的確是這四個人中最弱的一環,也賭他的能力不是造電。不然我肯定完蛋。
我再回頭,冷冷地看著貼著牆麵沒有動彈的王勇。這一回合,他們錯在了過於輕敵和過於沒有實戰經驗,以為靠著能力就可以隨心所欲,但在我們的世界裏,速度才是關鍵。
王勇很聰明,沒有胡亂掙紮,因為隨便一動這把刀就可能傷到他的脖子。輕巧地把衣服脫下來是完全可以,當然,他也知道那時什麼菜都涼了。
如果他們此刻奮力再做一搏,我恐怕就沒有那麼容易得手了。所以現在何瑞同多少有點像我的人質,而我也知道,到了該說軟話的時候。
“對不起了,我從來就沒有要和你們結怨的意思。中午和你們同學起衝突,是為了朋友,今天這樣趕過來,也是由於你們傷了我朋友。這件事情到這裏好嗎?我可以為之前的事道歉,也可以不要求你們去給我朋友道歉。但你們必須知道,你們做錯了。”
王勇盯著我,奇怪地問:“你是轉學來的嗎?我看你真不像這個學校的人。還會說對不起。”
我笑著說:“我說對不起是因為今天的行為有點違背我自己的原則,誰規定這個學校的人要怎麼樣呢?”
王勇不甘心地說:“你說你差點可以進我們班?”
我搖搖頭:“吹牛的,就這麼點愛好了,你不會怪我吧?”
我感覺何瑞同動了一下,好像是想做什麼。我左手自然也跟著一拉,讓他除了呼吸,不能有別的舉動。
我歎氣:“好啦,就這樣吧,我真的對你們沒有什麼惡意的,也不希望你們騎到我頭上來。反正在這樣一個地方,各混各的吧。”
趙慶和畢彥君也都慢慢站了起來,走到王勇的身邊,他們的場都鬆弛下來。
王勇輕輕伸手把刀拔下來,放在手中掂量著:“那我這件衣服被毀了怎麼算?”
我拿下巴指指我的右邊胳膊,實際上我是也現在才發現兩層袖子都被燒穿了,皮膚裸露在外麵,中度出血。
王勇把刀扔了過來,我沒有接,側身閃過,刀“當啷”掉在地上。
趙慶咬著牙輕蔑地一笑:“你防備心很大呢。”
我輕輕答著“慚愧慚愧”,左手一抖收了鋼琴絲,同時從何瑞同身邊擦過,讓他沒有攻擊我的機會。
我揀起刀,還好,好像沒什麼機關。
何瑞同摸著脖子不甘地看著我,又看看王勇,好像是責備不該把他扯進來。
王勇看著慢慢倒退著的我,忍不住喊道:“可惜你今天沒看到何瑞同出手,太可惜了。”
我則是客氣地笑著:“不可惜,一點也不可惜。”
華玲看我別扭地用左手給自己包紮,忍不住笑了:“你這樣太不方便了,我來幫你吧。”也不等同意或反對,就從我手裏奪過紗布包,開始纏起來。
我疑惑地說:“你會弄嗎?我主要是不想麻煩保健室的老師,每天太忙了。”
華玲對於我的懷疑大有意見,她故意緊了緊紗布,讓我疼得呲了下牙,然後才笑著說:“我上麵有兩個哥哥,以前老是喜歡出去闖禍,回來不敢讓家裏知道,就偷著要我給先包好,更多時候舊傷還沒好,新傷又加進來,我得很快地給他們重新包一遍,還不能讓爸媽發現,這可難了,你這種小問題……好,完了。”
我驚奇地看著自己的手臂:“看來你要是考不上好學校,去當護士也不錯。”
“呸!”華玲又開始做題,不再說話。
煌鼠“吱吱”地悶在書包裏叫喚,華玲皺著眉頭敲了敲書包,讓它安靜。
“中午你忘喂它了?”
“沒有啦!”華玲搖搖頭:“煌鼠的本能是聞到帶著鬥氣的血就會興奮,鼠來瘋,別理它。”
手肘各處活動了一下,感覺還不錯。本來傷也不算重,幾天就能好吧。神對於世人的眷顧總能在各處小小的地方出現,就像華玲這樣的。
華玲轉頭看見我在傻笑,歎氣說:“很得意吧,幫你包紮可是有條件的哦。”
我歎氣,人心就是江湖啊。
華玲繼續說:“傷好以後再正正規規和我打一次。”
“友誼賽?吼吼。”我翻開練習冊:“一切等考完試再說,現在沒心情打,您先看看我這個化學式寫得對不對……”
芋頭又很自討沒趣地轉頭過來:“華玲,你先幫我看看這題吧。”
我想把這小子吞進肚子,這一大堆麻煩到底最早是誰惹起來的?
下午的自習結束,眾人紛紛起身,我看著魚貫而出的別人,握緊手中的筆和習題集,在第三排基本上空蕩蕩的情況下,來到田元的身邊。
“仙姑又在幹什麼呢——不要每次都這句好不好。”她忽然出聲,讓我猛地停住身子,隻呆看著她微闊的背脊。幾天沒打交道,她聽步辨聲的能力居然也長進了這麼多。
或者是因為我的傷影響到各方麵的協調,而自己無法察覺?
田元回過頭瞅了一眼,眼裏居然有一種僥幸的喜悅,我這才看出來。原來她剛才也隻是試探。
眼光掃過我手臂上的紗布,她歎了一口氣:“你們這些閑人哪——”
我用筆輕輕指了一下書上的題。
她臉上露出一絲無奈,說:“你還就是不能找別人討論嗎?”
我抬抬眉毛搖搖頭。
她輕輕問:“這些題目很難?”
我壓壓眉毛點點頭。
她象抓到什麼似的馬上高興地叫了起來:“啊,很難的題目我一定也不會做了,你可以……”
“你一定會的啦,還真謙虛。”說完這句話,我忽然感覺到很耳熟。
她不接下句,拽過題目看起來。
我暗自得意地笑了。以英國管家鞠躬的速度彎下腰準備聽她的解題講解。
我仔細地端詳著她的臉,精致且有點域外風格的五官長在她略顯高壯的身體上,多少化解了天身具有的強硬感。但即便如此,田元總顯出了和同齡女生不盡相同的成熟。
從我對做出這個題目的估計,她思考時間大概在三分鍾左右,這樣她既不會因為問題簡單而抱怨我浪費她的時間,也不會以為自己實在做不出來而畏難放棄。
這個遊戲持續了17個月。
從暗地為她心跳那天起,我就沒有一天不在策劃來找她說話的行動,太頻繁會招人懷疑,太短會讓自己遺憾。而作為還算不上好友的彼此,真正有太多話題是無法碰觸的。所以總隻是這樣泛泛地,隨便地,無關痛癢地就學習討論著。漸漸的我們說的話多了,我察覺自己那片非分的追逐和依戀是一種危險。
我在消耗著自己對這件事的耐心,也消耗著對她的熱情。
她的學習成績果然不是蓋的,咬筆頭不到兩分鍾,便開始唰唰唰在自己的草稿紙上狂寫。“……好了,把公式變一下,上下消了,不要被常數幹擾,就盯著X。再這樣……然後你就知道了吧。”
“唰!”這頁草稿被撕下,夾進我的書裏。
我猛地抽回自己在胡思亂想的思緒,準備多言感謝。她已結束了授課,手欣欣然伸向她的搪瓷碗,仿佛我剛才的問題消耗了她太多體力。
我疲憊地坐回座位裏,像是剛經曆了一場決鬥。
華玲好像剛把上午的語文作業趕完,看見我攤在桌麵上的習題集,好奇地盯著那頁草稿紙問道:“這道題不是我問你的嗎?你怕自己講得不對,又去問人家?”
“呃……”我長吸了一口氣,正準備找個理由,忽然發現她已經幫我找到了,忙應聲:“是啊,是的。”
華玲露出欣慰的表情,什麼也沒說,低頭收拾作業本。
房龍出現在我教室的後門外,手臂上纏著繃帶。
走廊上有人像沒看見他似的,故意往他受傷那邊撞去,房龍本來就一肚子火,伸手把對方領子揪住,直接舉起來扔了出去。那家夥也不示弱,在空中時反甩出鏈子刀,我看見一團黑影衝向房龍脖子。
房龍想也不想就把那團黑影抓住,用勁一捏。
“當啷”。一個小鐵球掉在地上。
隨後房龍看也不看地從後門走過來,把咒罵聲隨手關在門外。
我忍不住笑他:“你麵對挑釁的時候,脾氣總是這麼大!”。
房龍一轉臉,做出要對我訴苦的架勢,但他警覺地看看華玲又住口了。華玲忙低下頭加快清理速度,準備出門。
我問房龍:“你的傷怎麼樣了?”
“沒事,不過是被刺了下而已。你看我剛才多帥。”
“你就吹吧,不過倒沒真想到現在開始玩護手拳套了。”
“不止!”房龍終究還是壓抑不住炫耀的心,得意地坐下來把袖子捋起,我看見他整個右手臂戴上了一個完整的殼子,結構十分精巧,放在袖子裏一點也看不出。在手腕關節處留了足夠活動地方,上麵還有一些小孔,不知裏麵會射出什麼來。而整個手掌被一層網狀的手套套住,從剛才隨便就捏毀了人家兵器這個成績來看,似乎是相當有來頭的材質。
華玲好像也沒見過這個東西,看得有點入神,甚至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摸摸看。
房龍對美女一向是比較有禮貌的,不過他看見華玲走近,眉頭卻不自覺越皺越深。我想起殺氣的事,馬上說道:“華玲,你看你的哇哇又要給你惹禍了。”
華玲一笑,輕輕拍拍自己的口袋,轉身而去。
房龍看著她的背影,咬牙:“怎麼什麼好事都被你趕上了,右手還能動吧,come on!come on!看看我的擒拿!”
我一笑,反手抽刀向他砍去。
對著玩虛招不是我們的長項,所以兩個人對著晃了近百招,沒有真的碰出幾次火星,腦子倒都累得夠嗆。芋頭摸著肚子渾渾噩噩走進教室,瞧見打得不亦樂乎的我們,驚奇地說:“你們還有心情在這裏玩?晚上又有一堆事啊。”
我笑著對房龍使了個小眼色,房龍躍起,蹬在後牆的黑板上,借力揮拳轟向芋頭麵門。
芋頭怪叫道:“你們打就打,扯上我做什麼呀!”他從袖子裏拔出短劍,抵在房龍的拳套上。房龍就勢滑下去,在劍刃上帶出一串火星。手型一變,準備吐力在他小腹上。
芋頭力氣不及房龍,但柔韌性極強,房龍拳頭還沒有完全壓下來,他已經抬起一條腿。直接從房龍腰邊溜了過去,用關節勾住房龍大腿。這樣一借力,房龍的重招完全被頂住了。
房龍一愣,芋頭借機幹脆讓另一條腿也溜過去,如此他整個身體完全滑到房龍背後,同時,芋頭快速抽出他另一把劍。
房龍機靈多了,一聽見破空聲,馬上用護手擋住自己咽喉,大叫:“一個好端端的男人,沒事老練什麼柔術。”
芋頭把雙刃橫在胸前,得意地說:“免得老練力氣把人練笨了嘛。”
我不動聲色走到芋頭背後一尺遠,尋找他姿勢上的破綻,但基本看不出。
芋頭背對著我嘻嘻地笑。看來他對自己最近的進步很得意。一直在號稱已進入“攻守兼備”的地步。
我左手拔刀右劈,芋頭反手擋。
我撩,芋頭反手擋。
我斜砍,芋頭再反手擋。
我再用同一力角度斜砍,不讓他有轉身的機會。周而反複,“叮叮”聲不絕。
芋頭有些慌:“不是吧,你們搞車輪戰?看你的刀也沒多快嘛,最多五分之一秒。”
我笑:“那現在調成七分之一秒吧。”出手速度加快,當然芋頭也悉數擋下。
房龍在一旁摸著下巴看戲。
芋頭:“老大你在玩什麼?”
我說:“看你的耐力羅。下麵是十三分之一秒了,注意。”
“叮叮當當”的聲音更密集了,也更小了,因為我也有些怕收不住手,力道便小了一些。芋頭依然很輕鬆在擋駕,但顯然我的刀網離他的身體更近了。
房龍在一邊也看出來,低喝:“你小子不要用那麼多的花哨動作回刀!”
芋頭好像對他做了個鬼臉,房龍露出一臉不屑。
我加以越來越瘋狂的速度砍擊,再暗把手腕的力量降到似有似無,芋頭也心領神會,每次兩把刀都是輕輕一碰便分開。兩個人由一開始的技巧格擋變成了純粹的速度較量。我很清楚,假如現在忽然使用我真正的力道,我的刀刃八成會砍入芋頭的肌理。可我不會,芋頭也知道我不會。
這是信任吧。
在這個地方,這也許是最後一點奢侈的東西了。
不過這也並不妨礙我耍他。
我迅速而悄然地收了刀,而芋頭因為慣性還是賣力做著各種擋架動作。我微笑,看芋頭在我麵前跳這奇怪的舞蹈。
房龍麵孔緊繃,依然做出著觀戰的表情,眼珠還在空中捕捉著我並不存在的刀。不過……好像也快憋不住了。
我笑著“鏘”一聲回鞘,芋頭方才意識過來。他一邊喘著氣,一邊扭過頭來得意地看著我,好像在說:“怎麼樣,還是你先堅持不住了吧。”
我吐吐舌頭:“我還沒吃飯呢,房龍,走。”
芋頭還在身後喘氣,我和房龍走遠忽然聽到他喊出一聲:“不對,你們兩個家夥這算怎麼回事啊!把我的衣服全弄破了,我沒得換了啊!!!”
房龍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不想去食堂,都去小賣部買了點汽水和麵包,準備對付著過。我拉著房龍上天台吃。
天台現在也不是安靜地方,有幾堆人各自聚集在幾個魔法陣的周圍,咒語聽不太清楚,不過看魔法陣大小以及那幫家夥貪婪的表情,無非就是些提神的儀式罷了。況且這些東西效果到底能有多大,還真不太相信。
“看來隻能站著吃了”房龍一腳踩進一堆香爐灰裏,悻悻地說。
我笑著說:“別抱怨了,漫畫裏麵那種能睡覺的天台不可能在這裏存在啦。”
我們默默吃著簡易的晚餐,看著下麵的大操場,依然有些人在跑步。勤奮的人,總是哪裏都有,隻是不知道結果是什麼。
每個人的結果都不會太一樣的。
房龍忽然問我:“你考慮過從學校出去以後的事嗎?”
“怎麼個考慮法?如果是說進更好的格鬥學校,現在還沒那麼足的信心。”
“不是,我是說……我們在這裏,這個特殊的地方,玩過、練過、殺過,很爽。不管是麵對危險,還是麵對誘惑,大家都做出選擇。可我們都知道,除了很少的人能依靠這些特別能力升到重要部門,大部分人出去麵對社會隻能安安分分做一個普通人。甚至為了避免麻煩,還必須……”
我點點頭:“嗯,還必須把自身能力隱藏起來,對於一般的衝突,我們出手可能就是斃命的,那樣倒會帶來不必要的困擾。”
“那在這兒以這種方式過的幾年,到底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麼呢?”
我笑著喝了口汽水,結果被嗆到,劇烈的咳嗽和笑聲混在一起,似乎吸引了遠處一些目光。
房龍很不耐煩地拍著我的背:“我說的話有那麼可笑嗎?”
我大口咳著,直到呼吸正常。
然後,我用手背擦擦嘴角,咧嘴看著房龍說:“隻是覺得多愁善感一般來說是我的專利。”
房龍不做聲。
我想了想:“就好像最初建校時,投資人也沒能想到學校現在會是這麼一種模式吧。我們對於將來知道還是太少了,就像我,根本也很難看到四五年後的我會是什麼一種樣子。正由於大部分人也都是這樣短視,所以這裏才會有那麼多沒完沒了的偷襲、決鬥,都要爭嘛。”
房龍把沒吃完的東西團好,隨手甩進旁邊約定俗成的垃圾堆裏,看著操場說道:“我可能要去英國了。如果辦下來,就是最近一個月以內的事,當然我是希望過完這個學期的。”
我有點吃驚,不過依然笑著說:“你家裏終於還是擔心你出事,不得不把你弄出去了?”
房龍搖搖頭:“早就在計劃了,再說,去了也不見得多安全。這邊玩魔法的人畢竟是少數。可是在英國,乖乖,幾百年前就在研究召喚術的地方,我們格鬥係的人去那真吃虧。”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一定要去不適合我們的地方呢?”
“父母希望我在那立足生根,然後把他們接過去享福。我想告訴他們其實在外國也不見得有多好,可畢竟家裏的安排……”
我沒什麼話好說了。
房龍歎氣:“住院時躺著想了很多事,雖然我很討厭這裏鉤心鬥角兵刃相見的環境,可我也喜歡這樣的挑戰和刺激,畢竟勝了的感覺是難以形容的爽快。再說,你也明白,我們都在各自的武功領域裏費過多少心思。一旦回到那個世界,什麼都沒有了,總覺得不甘心。”
我低頭笑:“沒辦法,這又不是亂世,要那麼多高手幹嘛?咱們畢竟不是為了廝殺而出生的男人啊。”最後那句話是最近看的小說裏的,我反過來說而已。
房龍好像沒聽出來我的意思,他摸著袖子裏的護手套:“所以,任何對我不利的人,我不會再有多大顧忌了。”
“好啦,你還想闖多大禍啊,完完整整準備出國吧。”
房龍笑:“少管我,管管你自己吧。”
我知道他在說田元,低頭不做聲。
房龍卻偏偏較真地繼續問:“你那個單相思的遊戲到底怎麼樣。”
我很認真地說:“我也沒敢想太遠,真的。”
房龍好像有些遺憾:“其實你不錯了。如果我走了,多半沒有再回的機會的話,在這裏……喲,上課了。”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鈴聲,我們急急往回跑,我最後看了眼仍蹲在一起的那幫人。他們的如癡如醉又能維持到何時呢。
晚上發了一堆卷子,老師趕著講評,隻給我們一小時做。
任務確實很緊張,我卻一點做的心思都沒有。
房龍最後那句話我很明白。如果他不會回來,在這裏,能體驗過的東西確實還是太少,總是遺憾。
可以想像得到,我們的交情也就會隨著時間無可避免地會淡下去。肯定一開始會寫郵件,寄明信片,相互吹噓自己最近幹掉幾個武藝不精豬頭之類的。可是慢慢的各自生活總會滲過來。我們一樣會繼續結交談得來的朋友,重新聚在一起說些老套笑話,肆無忌憚地對著練招,然後,見不到的人,也就終究會這麼淡下去, 淡下去。
迅哥兒說,我和閏土如今生分到這般地步了,老師說是萬惡的社會折磨了他。問題是,當年兩個小仔關係也就還好吧,的確大幾十年沒見麵,沒什麼話講也挺正常。
我們是好哥們,可是也就這樣了。總歸事情都是這麼發展下去,誰都無能無力。
所以很有一茬沒一茬地在不爽。
華玲做完一張,看見我這邊捏著筆在發呆,吃驚地敲了敲我這邊的桌子。我有些懶得理他,沒有做任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