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海浪將兩個虛弱的男人送回海岸上,海風將他們濕透的麵頰又吹得幹燥起皮,這時蘇利文醒來了,一轉頭看見廣盛就躺在身邊,臉色發青,肚子鼓起,像是喝飽了水。
“廣……廣盛?”蘇利文呼喚他,但沒有回應,蘇利文覺得氣氛不對,伸手試探了一下,觸摸到的是廣盛冰冷的肌膚,並且沒有呼吸。
“廣……廣……盛……”蘇利文莫名不寒而栗,這不是他第一次麵對廣盛的屍體,相較這次,前兩次血淋淋的場麵其實更恐怖,但蘇利文卻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內心悸動,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他忍不住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期待著他的回應:“廣盛……”
回應他的,卻是響徹整個海島的空襲警報聲,伴隨著刺耳的警報聲,傳來了紫海撕心裂肺地哭泣,“父親……父親,你把我拋棄了嗎?父親……你在哪裏……父親,我就快要死了,就快要被饑餓感拖入陰暗的地府……”
啊!!!蘇利文捂住自己的雙耳,拱在沙灘上,受不了這種聲音對靈魂的侵蝕,他翻滾起來,離廣盛忽遠忽近……
“父親,你遺棄我了嗎?”紫海悲愴地呼喚著,一聲聲如銳利的針紮進蘇利文的心髒,他滿頭冷汗,瞪著雙眼,雙手揮舞在空中,向著燈塔呼號。
“紫海,我不會離開你!我永遠不會離開!”蘇利文雙眼泛紅,在刺激之下,全身充滿了如同猛獸一般的力量,他拖起廣盛,往碼頭走去,從雜貨鋪取來了玻璃瓶和刀。蘇利文看著廣盛僵硬的麵龐,這一次不假思索,如同上兩回,毫不留情的手起刀落,割斷廣盛的頸動脈,並將玻璃杯湊了上去,可是廣盛的血凝固了,根本流不出幾滴。
“父親,父親……”紫海的催促愈發急切。
蘇利文絕望地擲碎了玻璃瓶,拋下廣盛,瘋狂地朝燈塔跑去。
“紫海……紫海……”蘇利文氣喘籲籲地來到她麵前,看見她縮在角落裏,他衝上去不顧一切地將她擁緊在懷中,感受到她的肌膚像冰塊一樣涼。“不要怕,紫海,我來了!我來了!我這就給你想要的,你馬上就會溫暖起來!”
說著,他張口咬開了左手腕的肌膚,血液噴湧了出來,他把手腕遞到紫海嘴邊,紫海頓時貪婪地吸吮起來,喉頭發出咕嚕咕嚕滿足的吞咽聲音。一直吸食到她的雙頰泛回自然的潮紅,她才將蘇利文的手鬆開,轉而用一種無辜又可憐地聲音說道:“夠了……父親,紫海不希望父親為了紫海死去啊。”
“我心甘情願為了紫海獻出生命呐!”蘇利文不顧自己的虛弱,迫切地向紫海剖白心聲。
紫海依偎在他懷中,像個乖巧的寵物。
“聽你這麼說,我真是太高興了,父親。”紫海呢喃著,雙手緊摟著蘇利文。他滿臉幸福地享受著這份依偎,恨不能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天漸漸黑了,蘇利文沒有一點想要離開的念頭,可是紫海的麵色卻悄然變化著,忽然推開他,冷漠地驅逐他:“您可以回去了,父親。”
“讓我留下來陪著你吧,紫海。”蘇利文不願走。
但紫海翻臉無情,將他愛撫的手推開,充滿厭惡的說:“您身上都是泡了很久的海水的鹹餿味,非常難聞,現在衣服上也都是血漬,請回去好好清洗一下吧。”
紫海轉過臉,把自己藏進陰暗中。
蘇利文在她的提醒下站起身來,發現自己的一身肮髒和汙垢,頓時自卑起來,覺得自己打擾了紫海的休息,於是無比抱歉地退下。“那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啊,紫海……需要的時候,隨時叫我……”
蘇利文留戀地往外退去,卻沒有得到紫海任何回應,隻得狠下心來離開了燈塔。
蘇利文踏上回家的道路,遠遠地看見自家的燈光,在無盡黑暗中閃爍著。莫非沒有關過燈嗎?他下意識地抱怨了一下,蹣跚往前走,忽然打了個激靈,意識到什麼,於是加快步伐往回趕,離家越近,越能聽見嘩嘩的水聲和男人在洗澡時愉快地歌唱聲。
“如果大海能夠帶走我的哀愁,就像帶走每條河流,所有受過的傷,所有流過的淚,我的愛,請全部帶走……”男人唱得無比亢奮。隔著磨砂玻璃,可以看見他關了水籠頭,拿浴巾擦拭,包裹好身體,打開拉門,從浴室內走到客廳中,在敞開的槅門內,看見了門外震驚地目瞪口呆的蘇利文。
“哈哈!你果然沒事!我醒來的時候在雜貨鋪呢,我猜就是你把我拖過去的!醒來後四處找不到你,我就先回家洗澡,你看這一身泡在海裏臭的,洗半天才幹淨!”廣盛咧著大嘴笑,“我就說跟著我吉人天相不會死吧。”
“你……你……”蘇利文怔愕地說不上話來。
“你什麼你?你快進來把澡洗了,換身幹淨衣服,然後去煮飯!想餓死你的房客嘛!”廣盛像個大男孩般步下台階,拿起狗糧去喂俏弟,俏弟搖著尾巴,親密地舔著廣盛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