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硬物抵住了我的胸口,一陣撕裂的劇痛幾乎讓我喪失所有抵抗的意誌,它還在往下,一毫米、一毫米地往下,直到穿透我的胸骨,刺破我的心髒。
我看著它,它笑了,那畜生的嘴角裂開一道冷酷的弧線,一道我再熟悉不過的弧線。
一聲巨響。那頭新鼠身體猛地一顫,它竟然在唾手可得的勝利前停下了,有點恍惚地轉過頭,仿佛想尋找那聲響的來源。我趁機用長矛抵開它的利爪,鼓起全身所有剩餘的力氣,朝它的頭顱重重擊去。
悶響之後,它應聲倒地。
徹底失去知覺之前,我看到了最後一幕,那是一頭更加高大壯碩的新鼠,正在向我走來。
於是我決定閉上雙眼。
***
“是該好好慶祝一下,今天破例,可以喝酒!”教官大手一揮,轉身卻發現幾箱啤酒已經擺在篝火旁。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靠,這麼多好吃的。”豌豆喜出望外,直奔主題,抱起雞爪就啃。
“教官不是常說,你們這群二百五嘛,今天正好是咱們入伍二百五十天整,你說是不是該慶祝一下。”我朝豌豆擠擠眉毛。
“靠,這什麼破由頭,你自己二百五別拖別人下水啊。”
“稍帶著……今兒好像是某人生日吧。”
豌豆把嘴裏的活兒停下了,沒聽明白似的愣了半天,然後,眼眶裏開始有亮晶晶的東西在轉悠。
“別!先別激動!不隻你,我數了一下,咱隊裏有五個人這個月過生日,正好湊一塊兒過了。”
豌豆又把淚珠子憋了回去,繼續啃起雞爪來。
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麼多的笑聲,大家都已經習慣了背起包趕路,放下槍打呼的生活,沒有歡樂,沒有自由,有的隻是殺不完的老鼠和完不成的任務。沒有人記得自己是個大學生,甚至下意識裏,都覺得握著刀杆子比捏著筆杆子帶勁,舒服。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麼,也沒有人想知道。
教官今兒個很高興,打心眼裏的那種高興,他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軍隊裏的葷笑話。他拍著豌豆的腦袋說:“你不是射手座嗎,怎麼射老鼠這麼麵呢,你說說你射什麼最在行啊。”我笑得胃都抽筋了,入伍這麼久,頭一回覺察出,原來教官也有可愛的一麵。
壽星們吃了長壽麵,許了願,教官的臉在篝火的映襯下紅彤彤的,他問:“都許了什麼願啊,能說不能說。”
豌豆也多喝了幾杯,拍著胸膛說:“這有什麼不能說的,我就想早點退伍回家,找個好工作,孝敬爹媽。”
大家一下都不說話了,偷偷看著教官,怕他酒後發飆。沒想到他拍了兩下手,哈哈兩聲,說:“有出息,爹娘沒白養活你。”
這下可熱鬧了,大夥兒七嘴八舌地吹起來,有說要出人頭地的,有說要賺大錢買別墅跑車的,有說要泡盡各國美女的,最牛逼的一個說想當國家主席,大家噓他,你都國家主席了,我們還不得整個銀河係總司令當當。
“噓。”我發現教官眼神有點兒不對,趕緊製止了這場牛皮大會,“你們猜猜教官最想幹嗎?”
大夥兒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的,不敢說的,說不好的,都搖搖頭,看著教官。教官拿樹枝撥弄著篝火,小火星亂竄,劈裏啪啦地響,每個人臉上全是一片跳躍的紅光。
“我們那地方窮,人笨,不是讀書的料,不像你們。我小時候老在想,以後長大了幹點兒啥好呢,種地?打工?我不樂意,覺得沒大出息。後來人家說,當兵吧,保家衛國,立了戰功,當上英雄,就能光宗耀祖,衣錦還鄉了。我愛看打仗的電影,特喜歡拿槍的感覺,覺得特帥,特帶勁,那就當兵吧。我不怕吃苦,從小吃苦長大的,每天訓練,我的時間最長,量最大,髒活累活搶著幹,有什麼危險的事情我第一個上,圖個啥?啥也不圖,就希望有一天能真真正正地上一回戰場,當一回英雄,哪怕死了都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