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TIME GOES BY(2 / 3)

8.

工作一年,安馨利用業餘時間通過了高級口譯第一輪筆試,也考出了初級程序員,下次就該嚐試高級程序員的試卷。但在這個公司並不需要她貢獻種種特殊能力,也不會需要她把主板和CPU拆裝個新的上去調試,更不用她變身成IT精英解決軟件應用難題。在這裏,她隻需要每天清晨來給自己部門的所有機器插上一個總電源。

世界真的如此之難,就不能給她一點快樂得活下去的理由嗎?她到底遺落了什麼,又要付出什麼,她不斷不斷地問自己,都成為每天做夢前必要的自責。

在安馨上班的那段日子,水水跟著準新婚丈夫去了深圳,她丈夫的公司在那裏要做新發展,聽說公司買下了一片很美麗的科技園做基地,打算開發一套全新的嵌入式係統,成功後就要向全世界發布。這讓水水很興奮,她每天都要給安馨發短信,說那裏的科技園裏怎麼鳥語花香怎麼電閃雷鳴,連她租住的公寓都像一個大城堡!

安馨看了菀爾一笑,覺得水水是得到幸福了。

9.

中午,安馨嚼著一顆“亮牙衛士”,任自己眼光隨處遊走,這會是個好舉動。至少,安馨又看見了那盆放在辦公室一列文件櫃上的黃顏色的“跳舞蘭”,每一朵黃色的小花都像是一位十八世紀穿著華麗的貴婦人,正在踮起腳趾翩翩舞動。很美的一種花,足以讓男人都會產生聯想。

安馨繼續嚼動亮牙衛士,安馨放棄思考,直接拿起一疊報紙雜誌,準備動身去各個部門散發,這是安馨中午必做的一份活兒。戎科長常歎息這種工作遲早會扼殺掉安馨的天份。

現在,時鍾指針依然抖抖地指在十二點29分,有時安馨會等待它走完下一分鍾,然後才去發報紙,順便去各個部門遊竄。如果去的地方正好是歡迎安馨的,那麼她將很榮幸地受到多呆一會兒的禮遇。而安馨最喜歡去的就是質保部的底樓,靠左邊的一間大辦公室,裏麵有喜歡安馨的人和安馨喜歡的人存在,在這裏還能討論國家大事,特別有學問。他們知道安馨在網上寫了小說,立刻就去看,讓安馨很開心。

如果偶爾有車間裏的信件,安馨才會到車間跑一趟。車間裏的光線總不夠光明,地麵也濕濕的(為了防火)。安馨在心裏咬著手指,往往最快步地奔上樓梯,車間的樓梯和大辦公室的樓梯不一樣,鏤空的邊和堅實的鋼筋板,安馨總擔心走得不夠踏實,一不小心地就會身體變小從那間隙裏滑了下去。

10.

“這個世界真美好啊!”每當Shino在這樣感想,就會有一個人要“倒黴”。

果然,前麵就有一個在排隊剛拿到午飯的家夥打翻了一瓶子辣油。整個食堂立刻辣香四溢,讓鼻子敏感的安馨連打數個噴嚏。

Shino在排隊間隔高聲談論起某位崇拜的歌手,說得愛憎分明眉飛色舞,說完了就開始唱那偶像的歌,唱得四周空間都份外明亮,當然她在唱的時候周圍並沒有出現看不見的天使或精靈。她沒背歌詞,舌頭就主動為她翻出了樂律。這樣的天賦多少要讓同樣愛唱歌的明華忍不住張開嘴另辟蹊徑,唱起另外一支高難度的歌比拚。她們對生活的熱愛就是這樣簡潔,唱歌是她們值得珍藏的一種嗜好。

四個女孩依往常一樣入座,安馨依然把營養藥丸丟進湯裏,她不喜歡吞藥,寧可讓它融化。

“又把藥放湯裏啦?”Shino的目光射到安馨的骨頭湯,但她不是要數落,隻是感歎。

“嗯。”安馨點頭回應。生活就是這樣平凡,所以她能打破的也就是投一粒藥到湯裏去,也許就會和別人不一樣,也許就能和命運較一較勁。但是她的想法依然過於天真。

今天的配餐水果是西瓜。冬天的西瓜多數是從暖房裏種出來,顏色不良,被挑剔的Francy一眼看破,於是她不給這片放在藍色果盤中的西瓜更多麵子,直接將它撇到一角,當作永遠看不見。

安馨並不介意西瓜的顏色不好,她在粉紅的西瓜瓤上留下一排牙痕,吮吸一點甜汁是她每天都必須要做的事。安馨拋棄了飯菜,因為不合胃口,白花花的肉皮隻能引起Shino的興趣。

最近就要過節了,又適逢發薪的好日子,於是每個人的心情都越來越高漲。

Shino看著安馨因為喝羅宋湯而紅豔豔的嘴皮,連連喚安馨為“黑山老妖”,然後Shino便沉浸在這比喻中,久久樂不可支。即使安馨不停地在桌下用腿踢她,也不能驅逐掉她的快樂。

然後,大家開始興致昂然地互講笑話,非常轟動。安馨難得放肆地大笑,笑聲一直倒戈傾向左右後方。接著,安馨便把羅宋湯裏那顆沒有化掉的營養藥丸誤當成花生米咬碎在舌蕾上,可以想像當時的苦澀與表情。

明華有點感冒了,所以在餐桌上話說得很少,還問大家有沒有“潤喉糖”。安馨很遺憾不能滿足她的迫切需要。安馨想,如果用一支調羹變出的一顆潤喉糖就好了,很遺憾最終沒能給明華任何糖。

11.

有個重大節日已經近在眼前,大家都在拚命製造喜慶氣氛,仿佛真是值得喜悅一場。安馨素來都對節日沒好感,可是如果它能給安馨唯一的休息時間,那麼安馨也感激。如果它還能讓安馨看很美的故事片,那麼安馨會更珍惜。於是,這個節日即使下大雨,也會有一點美麗。

“沒錢啦!沒錢!為什麼還不發獎金啊?”Shino有氣無力地斜靠在辦公桌前(盡管她剛吃完一場中飯),翻動著她黑亮的眼於,問著安馨。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不發。”安馨很坦白地回答,打破對方全部希望。

Shino將頭更無力地低垂到桌上,像一條被海浪不幸衝上岸半死不活的魚兒,沒有錢足以扼殺她天性中的生存力。可是當晚Shino就決定喝灑狂歡,反正這世界不愁會請她客的冤大頭,而她在各方麵都是極具魅力的女子。

同一個晚上,安馨獨自走在街頭,人來車往,仿佛熱鬧。

水水發來短信息,說要用DHL把兩袋最好看的費列羅喜慶巧克力寄給安馨。水水知道安馨最愛吃巧克力了,所以這樣鄭重地承諾,讓安馨感動。

安馨走進了麥當勞,一陣眩暈,但隻是小問題,安馨很快鎮靜。要了一個2塊錢的冰淇淋,結果沒拿穩掉在地上。服務員立刻又拿了一個新的給安馨。安馨又要了一份兒童套餐,因為安馨喜歡那個附送的打高爾夫球的史努比。安馨沒去吃完套餐,就握著心愛的史努比推門離去。

回到家,北麵的房間即使關緊窗戶仍然暴冷。安馨又恢複到一個常人的狀態,不過爾爾,不過這樣無趣,也不過這樣沒有心情,但不上班就沒錢買小熊餅幹、巧克力和賽車模型。更不可能買昂貴的計算機書籍。錢有時是實現夢想的基礎,要承認這一點往往會很痛苦。

奢望隻允許開放在某個夢境,安馨再不喜歡白天,也不喜歡黑夜,屬於安馨的輝煌前程還沒有到來。她因此而反複憂傷,變得和十年前一樣無知,愛鬧情緒。

人在失去理想的時候就是活在黑暗裏,當開始意識到這點時,就證明某些東西要覺醒了。

不能妄想被別人認可,尤其在這個公司和這個社會裏,都是安馨單方麵想錯了。

在這樣的現實中,她隻能迎合別人的想像,她唯有放棄願望,放棄人生應有的熱情,才能平凡地生活下去,就像很多人已經在做的那樣。

但她終於還是希望自己是一個與從不同的人,可以活出自己的價值,她坐在自己的屋中,握起一支酒杯。家裏的酒是爸爸的收集品。安馨挑了一種42度的白標,倒出來一點點地喝。安馨的一個朋友說過,喝酒不算墮落,應該喝得很從容。安馨繼承了父親良好的基因分子,醉得非常慢。

安馨睡下了,喉管慢慢地變燙。

在夢裏,她會慢慢成長……找到自己的那條尚未看清的道路。

12.

春天已經不確定地來臨,技術部的同事們想出去郊遊燒烤,他們邀請安馨也去,安馨感覺興奮。安馨期待著,可能就是下個月,就可以在綠綠的草坪上活蹦亂跳,可以拿出藏在家裏的奇怪玩具放到陽光灑得到的每塊角落,釋放它們每一點的魔力,多開心哪,安馨已經迫不及待了,然後,就是現實了。

那天,大家在一片空地上開始進行燒烤前的各種準備工序。她歡快地跑到眾人中間幫忙,每個人臉上都是開懷的笑。大家都很尊重她的存在,不像在自己部門像隻可憐的老鼠。人和人之間的相處就是會有些不同,不在於學曆高低,而是在心靈之間的真心善意。

那天,是真正的快樂,肆無忌憚,讓她不小心就變回了自己。笑得多麼大聲,回蕩得很遠很遠。

13.

四月,第二個周末。

安馨和Shino坐上了同一輛開往地鐵的班車。她們約好一起去看衣服,順路再去報名讀書。安馨坐在車子的最後一排,Shino最後一個上來,她戴著一頂黑色帽子,異樣地休閑。

安馨趴在方形車窗前,等到引擎發動了還保持著那端注的姿勢,她這才明白原來自己這樣喜歡坐在最後一排,觀看車後麵每一分鍾的變化。生活已經變得如此單調,所以捕捉一下畫麵也會很值得。

班車裏還有Francy和明華,有了她們三個大美女在,真是破車也燦爛。

下車後,安馨為找不到零錢而翻遍整個大包,但是不能浪費時間,所以安馨的翻江倒海是在不停地繼續行走中完成。結局不壞,安馨捏出三塊硬幣,飛快塞入自動買票機。

地鐵轟隆隆地駛來,人很多,但是她們依然坐到了位子。

“你看我們這邊座位坐了八個人,對麵卻七個人。”Shino說。言下之意,有人太瘦了。

Francy和明華默默地看著一張報紙。安馨快要睡著。

“喂!你可不要睡著了!”Shino輕輕推了一下安馨。

Francy比大家先下地鐵,隨後才是安馨和Shino,明華要在很後的站頭才下。

地鐵門“唰”地打開,像裂開一條生硬的口子,安馨和Shino一下子就鑽了出去。

安馨跟著Shino走到一條充滿小店的街,Shino說她喜歡這裏,有一家店的衣服特別中她意,因為有許多款式別處很難尋見。她很鼓勵安馨去改變一下著裝,可以嚐試穿成熟些的衣服。在一家店裏,Shino挑出一件淡咖啡色的薄紗上衣,希望安馨能試試。無奈衣領偏低,安馨拚命搖頭。在穿衣的表現風格上,安馨堅持老古式的保守,隻有在考慮編程時,她才會放眼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