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吧!逃吧!
喔!塔克拉頭羊,你已經走在了我們的前麵······
“郭同誌,你在想什麼呢?”
“嗯!沒什麼······”郭衛東確在愣神,巴特爾的問話打斷了他的遐思。羊沒打成,狼也沒打成,駝隊雖在前進,跛足蘇丹卻沒有他去,帶著它的子民,緊緊地追隨在後,間或蹲在沙崗子上一動不動地像一尊天成的塑像,凝望著駝隊一步一步走向遠方;間或疾步奔跑,發瘋似的衝鋒陷陣般地奮進。
他娘的!這群亞細亞狼怎麼越看越像狗!像一群精靈們駕馭的神犬,走走停停,玩著什麼把戲,叫人搞不清它們是親昵的鑾駕還是恐怖的送葬馬隊。視象會欺騙人嗎?緊盯的物象會變形,會放大,會膨發,那跛足蘇丹怎麼會變得像馬兒一樣高大?喔!那是離得遠的緣故,越遠越朦朧才越有這種意象。 .
萬馬奔騰,那氣勢多麼恢宏,於是,草綠成為隊伍的盛裝;於是,臂帶赤章,世界像睡醒的巨人打個哈欠,伸展腰肢;於是,車輪滾動,隆隆地馳過街道、廣場,人潮湧過來湧過去,像十五的錢塘江潮,濤頭的紅旗筆立著,潮舌吻到哪兒,哪兒便土崩瓦解;於是革命者開心的節日裏,四舊化為煙灰,牌坊、巨碑、廟宇、神胎一掃而光,細細的褲腿和彎彎的鬈發在雪亮的剪刀麵前投降了,黑臉、高帽、銘牌構成了革命的圖案;於是世界在旋轉,紅色的大門嘎嘎響著打開了,偉大的舵手步上紅色宮牆;於是天安門廣場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毛主席接見像潮水一樣的紅衛兵革命小將,每個人雖然是滄海中的一滴水,同樣身受著太陽的光輝,同樣是足以推動整個革命浪潮的動力。是偉大領袖毛主席用巨手向革命派打開了一座金色的革命大舞台。
那衝鋒前進的馬隊,那革命小將的呼喊,猶在耳邊,“毛主席揮手我前進!”這喊聲催得他翻下駱駝,幾乎要去彙那洪流般的隊伍。
“郭同誌,要小心,餓狼是不要命的。”巴特爾的吼聲驚醒了沉思中的郭衛東。
天哪!他眼前的那些狼群竟已圍到了駝隊的前後左右。齜牙咧嘴朝著駝群低低地發出威脅。
亞細亞狼群又嗥叫起來了,那淒厲的陰森的慘號充滿了憤怒、充滿了仇恨,悠長的嗥叫聲使得人根根汗毛懍直,連駱駝也躁動得奔跑起來。
巴特爾隨著頭駝奔跑,一邊去抱頭駝的脖頸,一邊吆喝郭衛東開槍。
“砰!砰!砰!”郭衛東顧不得瞄準,衝鋒槍往肩窩一抵就是一陣點射,狼群被驚了一下,等郭衛東再瞄準射擊時,跛足蘇丹發出一聲怪叫,帶頭向回竄去了。
巴特爾依然在努力控製受驚的駱駝,他將全身的重量吊了上去,再加上撫拍、呼喝、慰語,漸漸地控製住了頭駝的躁動。
趙翔鶴、郭衛東分頭把其餘的駱駝兜到了一起,兩人都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巴特爾整好馱架,仔細檢查了水囊,見滿囊水在裏麵晃來蕩去沒有逸漏,這才放心,青稞袋完好地綁在馱架上,這是他們的命根子,沒有水、幹糧和那一小口袋肉幹,是沒法過塔克拉沙海的,所以巴特爾最上心的就是這三樣寶物。為了這,他們在農場多耽了三天,這當然也是巴特爾的借口。
突然,郭衛東大聲嚷嚷:“糟糕,我的羅盤丟了,你們看見沒有?巴特爾,一定是丟在你那祖先的墳前了。”
“還回去找嗎?”巴特爾問,頭一歪,有些諧謔。
“都半天路程了,還找什麼?”郭衛東悻悻然地說。
巴特爾說:“你信得過我,就跟我走,再說,丟了你的不還有趙翔鶴的表嗎!”
趙翔鶴心中忐忑,他需要鼓好大的勇氣,才能壓下湧上來的潮紅的酡顏。
郭衛東對於巴特爾要依靠趙翔鶴表上的羅盤來導航表示出一種忡忡憂心。他準備在晚彙報時向毛主席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