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飛雪點頭道:“墓中的確有許多機關暗道,不過潛龍門數百年來以盜墓為生,對於機關的破解也是十分在行,我是怕那些陷阱難不倒他們。”
袁度想了想道:“李自然是當時的大術士,他主修的墓中機關應該也是極為厲害的,我想嚴劍超未必能順利破解。”
“咦?你怎知修墓前輩的名號?”祝飛雪驚道。
崔元之在一旁道:“我這大哥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他!”
袁度沉吟了片刻道:“既然我們答應幫祝姑娘一把,那就我們的事可要暫時耽擱幾日了。事不宜遲,你們休息好後便出發,我也想看看潛龍門是怎麼破解三百年前的前輩所留的機關的。”
三人便轉向朝大嶂山深處進發,祝飛雪在前帶路,袁度與崔元之跟隨其後。七拐八繞地走了數十裏後,那兩根石筍便遠遠在望了,隻見石筍邊高高低低豎了幾個帳篷。祝飛雪帶著二人悄悄繞過穀口,到達另一側的山坡,那條石縫正好在下麵不遠處的石壁上。
“這裏是唯一的一個供人出入的口子,”祝飛雪指著下麵道,“不過潛龍門的人在把守,我們不容易進去。”
崔元之探頭往下看去,果然見一個人手拿砍刀,站在石縫下方。
“一共有幾人?”袁度問道。
“八人,嚴劍超親自率領,還有四大長老中的兩位,此外還有五名普通弟子。白天他們應該在穀口的帳篷裏休息。”祝飛雪在此打探許久,對潛龍門的情況自然了解得一清二楚。
袁度也朝下看了看,不覺笑道:“那個守衛不是謝家寶麼?”
崔元之仔細瞅了瞅,也笑道:“正是他,他還在到處找你要他的包袱呢。”
祝飛雪氣道:“那我將他再捆起來打一頓,看他還敢來找我!”
“我們最好是悄悄潛進去,不要驚動了他們。”袁度低聲道,“不要讓嚴劍超有了防備。”
崔元之忽然靈機一動,悄聲道:“我有一計,大哥你看可使得?”說完便將所想的計策告訴了袁度與祝飛雪。
袁度聽畢連連點頭道:“真妙計,就依你之言行事吧。我們就在亂葬坑集合,你可要小心了,別讓嚴劍超發現。”崔元之點頭,先行離去,袁度與祝飛雪便在山坡上等著。
果然,沒多會便聽見穀口一陣騷亂,似乎有火光出現,謝家寶見門主那邊有事發生,忙急匆匆跑了過去。袁度和祝飛雪正是趁他離開的片刻,快速從石壁上攀了下去,鑽進了那條石縫。
石縫裏是一條斜斜向下的通道,隻半人來高,兩人隻得一前一後,彎腰前行。大概下行了數十丈,被一扇石門擋住了,祝飛雪按動機關,打開了石門,下麵便是那個亂葬室。兩人進去後,先點起了火把。過了片刻,崔元之也貓腰走了下來,臉上兀自帶著笑容。他一見到祝飛雪便笑道:“那個謝家寶一跑過去就挨了兩個大嘴巴,被罵擅自離崗,真太有意思了。”
袁度卻問道:“你沒被發現吧?”
“沒有,他們都在睡覺,我是乘一個弟子起來撒尿的時候,隔得很遠用赤心珠打翻了他們烤火的炭盆,燒著了帳篷,他根本就沒看到我,還以為是自己踩翻的呢。”崔元之得意地說道。
袁度點頭道:“很好,我們繼續往裏走吧。”
“從這裏一路到轉輪藏處都沒有機關,可以放心的走。”祝飛雪一麵在前帶路,一麵解釋道。
“這裏那麼多死人骷髏,不被嚇死也會被臭死了,還要機關幹什麼哦。”崔元之東張西望,用力捂著鼻子說道。
三人沿著通道來到有許多分岔道的地方,那兒有十數條甬道,都是一模一樣磚砌的劵門,圍成一圈,排列成放射狀。袁度與崔元之都知道這其中有一條通往一間墓室,那兒的牆壁有一條裂縫,直通更底下的大禹水道。祝飛雪指著那一圈券門道:“此處便是轉輪藏,一共十六條通道,其中隻有一條才是真正的墓道,通往真的黃泉門,按照族長所說,還有一條是通往亂葬穴,一條是通往一間廢室,其餘的大多都是死路,設有各種致死機關,讓盜墓的人有去無回。
袁度掏出羅盤,卻見那指針發了瘋似的在亂轉。祝飛雪指了指頭頂說道:“頂上有一塊大磁石,羅盤自然就失效了,這也是迷惑盜墓賊的一種方法。”
“那姐姐你是怎麼辨認的呢?”崔元之問道,“這裏每個門都造得一模一樣,又是在地底,萬一你也走錯到死路上去,豈不是糟糕?”
祝飛雪搖頭道:“不會啊。每次我都走對的,從來不會錯。”他隨手指著一個門道:“這是通往廢室的,也就是你們上來的地方。”
崔元之卻是不信。袁度笑道:“這必是他們一族獨傳的認路法子,你就不要不相信了。還是讓祝姑娘帶我們去黃泉門看看吧。”
祝飛雪微微一笑,當先走入一個門中,袁度與崔元之忙跟了上去。這門與別的門並無任何分別,就連門上的磚接縫的位置都是一模一樣,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分辨出來的。三人沿著甬道走了數丈後,麵前又分出了五條岔路,均一模一樣,連同來的甬道,一共六扇門,圍了一周,就像是一個縮小了的轉輪藏。
“天哪,這簡直是一個迷宮。”崔元之歎道,“嚴劍超必定找不到正確的路的。”
“那可難說。”袁度忽然指著一扇門道,“祝姑娘,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便是通往黃泉門的正確通道。”
祝飛雪點了點頭,臉上充滿了詫異:“袁先生,你是如何知道的?”
袁度臉色十分凝重,低聲道:“我知道了,嚴劍超也知道了,你們看這門的牆上。”崔元之與祝飛雪湊近袁度所指的地方,見那磚上刻著一個小小的圓圈。
“嚴劍超隻用了一晚便找到了主墓道的正確位置,果然厲害。”袁度點頭道,“希望他還沒有進入黃泉門,我們快走。”
三人進入主墓道後,通道也漸漸寬敞起來,到最後可供兩人並行還綽綽有餘,一直延伸到一扇巨大的石門前。那石門便是地下玄宮的第一扇大門——黃泉門,整扇門用漢白玉做成,曆經三百多年仍晶瑩如玉,潔白如雪。門上雕著銜環的怪獸,稱為“鋪首”,每扇門上都有九九八十一枚門釘,就像饅頭一般凸起。這是皇陵才有的建製,居然也被用於此處。
祝飛雪臉色大變,指著那門道:“他們已經進去過了!”
崔元之也看見大門其中的一扇已被推開了一條可供一人進出的縫隙,他湊進朝裏張望了一下,黑洞洞地什麼都看不見。
祝飛雪指著那門道:“這是我們拜祭先人的地方,門口有頂門石,是推不開的。可如今……”說到此處,她不由得一陣哽咽。
袁度此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嚴劍超作為潛龍門門主,盜墓之技天下無雙,說不定一晚上就已深入金券,搜刮一空。他停了半晌,說道:“既然門已開,那我們就不妨進去看看,說不定明堂券門還未開啟,還有希望。”祝飛雪搖頭道:“那裏麵的機關我並不知曉,進去怕有危險。”
“不妨事,嚴劍超既然能進去,裏麵的機關破解得也差不多了,我們隻要小心點就無妨。”袁度拿過火把,當先走了進去,崔元之緊跟其後。祝飛雪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也跟了進去。三人沿著甬道前行,一路上都能看到被削斷的箭頭,砸碎的石塊,狼藉遍地——顯然所有的機關都已經被破解殆盡。行不了多時,眼前竟出現一條溝渠,足足有一丈多寬,充滿了漆黑的水,還在緩緩地流動。
“這是……冥河?”崔元之不禁想起了夢中所見。
袁度點頭道:“這是模仿冥河所設,過了此溝便是明堂券門,稱為奈何門。看來嚴劍超也已經通過了這裏了。”他指著對岸說道,那兒也是兩扇漢白玉大門,而其中的一扇已隙開了一半。崔元之望著滔滔黑水,為難地說道:“那我們該如何過去呢?難道要跳過去不成?”
“我先來!”祝飛雪說道,縱身一躍,輕飄飄便飛到了對岸,袁度也躍了過去。崔元之卻沒有習過輕功,隻得老老實實後退了數丈,疾跑到岸邊,跳了過去。
過了奈何門後便是穿堂券,三人一直走到最後一道轉生門——金券的所在,而如今這最後的那兩扇漢白玉大門也似前麵一樣,已經被打開了一條縫。祝飛雪再也承受不住,雙腿一軟,便坐倒在地。崔元之忙將她扶住,安慰道:“那嚴劍超還未走,我們去把他盜走的東西給搶回來!”
袁度卻眉頭緊鎖,輕輕搖頭道:“不應該啊,怎會如此輕易就到金券了呢?這裏麵可古怪得緊。”
崔元之一麵扶著祝飛雪,一麵道:“人家可是潛龍門門主,再難進的墓穴對他來說如同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一般簡單。”他嘴上說著,手不小心一鬆,祝飛雪竟軟軟地倒在了他的懷裏。崔元之猛然間抱住了一個溫暖的身體,心中忽然一蕩,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祝飛雪卻是臉通紅,低聲道:“我沒事了,你……鬆開我吧。”崔元之心下暗暗責罵自己怎會有如此無良之念,也漲紅了臉,鬆了手,退到一旁。
“不對不對!”袁度竭力搖頭道,“元之,你且過去看看金券裏麵的情形。”
崔元之答應了,走到轉生門前,舉起火把朝裏一望,便叫道:“裏麵……裏麵沒有棺材!”
“沒有棺材?”袁度也是大驚,他走到門前,借著火把的亮光,裏麵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那石室大約十幾丈開闊,壁上都雕著盤龍。石室的四個角落裏放著四隻大缸,注滿了油,浸著筷子粗細的一根燈芯,但未點著。又有幾個石頭人,做武士打扮,分立在兩側。除此以外更無他物。袁度看了一會兒,也很是奇怪地說道:“這裏應該就是放置棺槨的地方了,怎會空無一物?”
“莫非連棺木一塊都搬出去了?”崔元之猜想道。
袁度搖頭道:“盜墓之人,隻會劈開棺材,拿取明器,哪有將整個棺材運走的道理?再說棺木甚是龐大,怎能通過外麵的通道?看來此處並非真正的金券,而是一個疑塚。”
“疑塚?”崔元之臉上一片欣喜之色,“那就是說真正的墓室並沒有被發現嘍?”他轉頭對祝飛雪道:“祝姐姐可暫時放心了。”
祝飛雪卻依然是神情凝重,擔心地說道:“嚴劍超找不到墓室,那今晚還會再來。我們該如何應對呢?”
袁度想了一會兒道:“不知族長是否說過另外入墓的通道?”
祝飛雪指著上麵道:“不在此墓中,而是在外麵,族譜上記載,入口便在兩株石筍之間的山壁上,但必須由李氏子孫跪拜焚香,入口才會打開。”
“李氏子孫?”袁度追問道,“是李自然的後人不成?”
祝飛雪點了點頭:“正是,不過千百年以降,李氏子孫是否還在這世間上就不知道了。我們祝家世代守陵,從未見過一個李氏子孫。”
“那不知那條通道是否會通往真正的墓室?”袁度又問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祝飛雪搖了搖頭,臉上都是迷茫的神情,“我們隻是每年來黃泉門前祭奠一番即可,其他真的一無所知。”
袁度點了點頭,又問道:“這地下通道如此之多,祝姑娘你怎麼能知曉正確的路線呢?”
祝飛雪的神色更加迷茫了,疑惑地說道:“說來也真夠奇怪的。我們祝家村的人生來就和這裏有著玄妙的感應,如果我站在錯誤的通道口,便會覺得莫名其妙地頭暈。”
“難怪你不會迷路。”崔元之這才知道祝飛雪認路的秘訣,“原來有鬼在暗中幫你!”
袁度笑道:“別胡說。這墓修建的時候必定藏了祝氏一族的血氣,因而能對其後人產生感應。也就是說這座墓對祝姑娘來說,有著天生的靈性。”
“大哥你是說這座墓是……活的?”崔元之望了望四周,害怕地說道。
“你這小鬼又胡說了,墓怎麼會是活的?墓要是活的,怎會讓嚴劍超一路這麼容易就進來?”袁度笑罵道。
祝飛雪又道:“我本想通知族長,可村中之人都是尋常山民,豈是嚴劍超的對手,怕白白喪命,隻得求助於兩位。”
“不過嚴劍超沒有找到真正的墓室,或許就此會退去?”崔元之猜測道。
袁度搖頭道:“嚴劍超找不到墓室是不會死心的,他一定會用盡一切辦法,甚至包括炸藥。再厲害的機關也抵擋不住炸藥的威力,我怕他到時候將真的墓室炸了出來,這可就麻煩了。”
“那該怎麼辦?”祝飛雪有些著急。
袁度指著上麵道:“能夠讓潛龍門主親自前來,墓裏麵一定有非凡之物,所以我們必須先知道嚴劍超覬覦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然後偷偷將那東西取出來。這樣他沒了目標,也就不會再挖了。你把那東西送回巫山,嚴劍超膽子再大也不敢上神女宮偷東西,那你豈不是可以放心了?”
祝飛雪想了想,也沒有別這更好的辦法了,隻好點頭答應。於是三人又悄悄地回到了亂葬坑,沿著出去的通道爬到了石縫口。袁度先偷偷探出了半個腦袋,隻見謝家寶拿著刀,正站在麵前,背對自己。
袁度偷偷地叫了一聲:“謝兄弟。”謝家寶聽見背後有人叫他,不覺一驚,忙回身看,正對上袁度的那雙眼睛。袁度使了一個五鬼迷心術,眼中光彩四溢,說不出的好看,謝家寶頓時迷迷糊糊起來。
袁度見對方已經中招,任由自己擺布,忙讓崔元之與祝飛雪先出來,沿著山壁爬了上去。他卻去盤問謝家寶道:“謝兄弟,你知道嚴門主為何要來此處?這墓裏到底有什麼寶貝?”
謝家寶麵無表情地搖搖頭道:“我不清楚,好像是一樣很重要東西。門主自己說是受人所托前來探驪的。”盜墓人忌諱說“盜”字,便用那“探驪”二字代之,取探驪得珠之意。
“那是樣什麼東西?叫什麼名字?”袁度又追問。
謝家寶依然搖頭道:“不知道,門主沒有說。”
“除了門主以外,還有誰會知道?”
“就連兩位長老也不知道。”謝家寶搖著頭呢喃道,“門主說誰都不許問,否則就要被逐出去。”
袁度問道:“你剛才說門主是受人所托,那人是誰?”
謝家寶眼睛翻了翻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袁度也料得他所知不多,也就不再盤問,輕輕說道:“你也累了,還是睡一會兒吧。”謝家寶應了一聲,靠著石壁緩緩坐倒,閉上了眼睛。
(回目詩句出自[明]王守仁《鄱陽戰捷》:“甲馬秋驚鼓角風,旌旗曉拂陣雲紅。勤王敢在汾淮後,戀闕真隨江漢東。群醜漫勞同吠犬,九重端合是飛龍。涓埃未遂酬滄海,病懶先須伴赤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