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龍氣2-07(3 / 3)

這樣一來,不光是缸中的鮫油消耗極快,而且使得整個墓室變成一個大火爐一般,眾人隻覺得口幹舌燥,說不出的難受。袁度見四相玄機陣支撐不了多久,便取了水心境與紫雲劍道:“此處不宜久留,我們速速退出去。”眾人依言退到石室外,嚴劍超在最後將那兩扇石門緩緩關上,這樣一來便將旱魃留在了石室中,而通道的入口已被塌方的磚石所堆塞,眾人全都被圍困在這短短的數丈甬道中,退無可退。

崔元之不死心,去塌方處細細查看了半天,這才坐倒在地,對嚴劍超氣呼呼地說道:“這下你滿意了?”嚴劍超指著通道說道:“這通道堆積太厲害,我的化石藥剩下不多,怕還挖不到一半。我們如果要出去的話,最好能找到墓穴最薄弱的地方下手。”

袁度道:“我們進來之時一共走了大約一個時辰,主要是兩處黑水,十分棘手。若是要走別的方向的話,前有旱魃,也不能去。剩下唯一的方向便是……”

李秋嵐抬頭看了看通道頂,疑惑地說道:“袁大哥你的意思是向上挖?那豈不是要挖穿整個山頭?”

“不會不會,那個疑塚按方位來看,應該正好在我們上麵,隻要能挖通與疑塚的通道,我們便能出去了,隻是裏麵的寶貝……”嚴劍超望著緊閉的墓室的門,臉上顯示出極為惋惜的神情。

崔元之冷“哼”了一聲道:“命都差點沒了,還惦記寶物。”

“還不是因為你小子多手,拔了那根釘子,否則會屍變麼?”嚴劍超也是很生氣,棺中無數寶貝如今怕是已被旱魃噴出的焚風給燒化殆盡了。

崔元之見嚴劍超責怪自己,大怒道:“要不是你開棺盜屍,會有這麼多麻煩麼?盜墓盜墓,盜了一輩子,最後還不是要死在墓裏?”

袁度見兩人爭執,忙道:“如今大家被困在此處,更要同仇敵愾,想辦法出去才是,你們在此爭吵,就能把旱魃給吵死不成?”

嚴劍超笑道:“我堂堂掌門,豈會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其實對付那旱魃也並非沒有辦法,隻是需要你們答應我一件事。”

“你還有要求?”崔元之叫道,“之前你以我為質,逼李姑娘同意讓你開棺,已非一派掌門所為,現在你倒還有臉來提要求?”

嚴劍超不理崔元之,朝李秋嵐一笑,問道:“李姑娘,你以為如何?”

李秋嵐想了片刻,一咬牙道:“好,我答應你,不過你也必須答應我,要把袁大哥與小師叔祖帶出去!”

嚴劍超跳了起來,笑道:“這個自然,我拿到東西就立刻帶你們出去。”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笑道:“剛才袁先生說神女宮的聖水可以製旱魃,在下正好就有這麼一點。”

“你怎麼會有小瑤池的水?你認識神女宮的人?”崔元之忙問道。

“這個你就別管了。”嚴劍超白了他一眼,朝袁度道:“這水本來就可解屍腐氣之毒,既然袁先生說能洗去旱魃的怨氣,不妨拿來一試。”

袁度點頭道:“小瑤池是天地鍾靈之處,受天真地秀,日精月華,靈氣所化,其水是世上最潔淨之水,度亡脫苦,辟邪祛毒,能解百冤之結,能消無妄之災。服之雖不能長生不老,但也可益壽延年,乃世間一等一的仙水。隻是神女宮雖在巫山,卻縹緲無定,小瑤池聖水從不予外人。嚴門主竟能有此聖水,想來和神女宮交情匪淺?”

嚴劍超臉忽然一紅,笑道:“我與神女宮素不相識,這是別人轉送於我的。還請袁先生說說怎樣才能製服那旱魃。”

袁度指著石門道:“無須多費,旱魃隻要一接觸到聖水,便足以消解其怨氣,帶其入輪回。等下開門後,我們三人一起纏住旱魃,嚴門主可乘機將聖水灑在它身上,其效立現。”他取出紫雲劍對李秋嵐道,“此劍是元之師父賜給元之的,可惜他尚未習得禦劍之術,就暫且借與你使用罷。”

四人準備停當,袁度用黃符在通道內布下北鬥玄樞陣,然後一指石門。崔元之放出赤心珠,隻見一個綠色光點狠狠地撞在門上,接著便響起沉重的開門之聲。

門一開,眾人隻覺一股熱氣陡然撲麵,接著一個毛茸茸的東西便從門中躍了出來,正是那世子所化的旱魃。它被袁度的奇門遁甲之術困住多時,直到缸中鮫油燃盡方才脫身,見石門開啟,便直衝了出來。

袁度見旱魃已踏入陣中,忙催動黃符,利用北鬥玄樞陣的靈氣將其圍困,又用水心鏡的純陽之氣鎮壓,隻是那水心鏡之前對付修羅影已用過一次,陽氣所剩無幾,故也很難將旱魃困住,隻是略微減緩其行動而已。崔元之與李秋嵐一左一右,同時攻上,紫雲劍光華閃耀,赤心珠熠熠生輝,隻是那旱魃如同金剛之軀,絲毫無損,也是兩人功力尚淺,若是天釋禦劍飛珠,就算十個旱魃,也早就斬得一幹二淨了。

袁度也不指望這些法寶能克住旱魃,嚴劍超早已繞到旱魃身後,見其注意力全在崔李二人身上,忙含了一口聖水,朝它噴去,正中其背,不知有幾百幾千點。那旱魃中了聖水,立刻撲倒在地,隻見它背上被聖水灑到的地方都蝕穿了一個個小孔,散發出絲絲縷縷的黑氣來,愈來愈濃,將旱魃遮得嚴嚴實實。接著黑氣漸漸轉淡,消散殆盡,地上隻餘白骨一具,身上還穿著那套九龍服的殮衣。嚴劍超見旱魃伏誅,喜道:“總算除了此怪。”一麵說,一麵彎腰去解那根白玉腰帶。

袁度與崔元之、李秋嵐走入石室中,將火把插在石縫間,見石壁上到處是煙熏的痕跡,而那四口大缸還觸手極燙,才知道旱魃之威,難怪可以致旱數年,赤地千裏。嚴劍超收拾好殮衣後,也跟著進來,見其餘六口棺木似乎沒有損傷,便要再去開啟。

崔元之急道:“嚴門主,你這是幹嗎?開了一個還不夠?”

嚴劍超笑道:“我要找的東西還沒找到,這裏每具棺材我都要開。你們不會反悔了吧?”

李秋嵐點頭道:“我不反悔,不過嚴門主你也別忘了答應過要帶他們出去的!”

“放心吧,忘不了。”嚴劍超一麵說,一麵走到東首,去開第一口棺木。袁度忽道:“等等!”嚴劍超疑道:“袁先生有何指教?”

袁度指著那棺木道:“嚴門主你能保證這些棺木中沒有第二第三隻旱魃麼?”嚴劍超聽見袁度這樣說,倒也不敢輕易開棺,怕屍體接觸到人氣而發生屍變。他取出聖水,灑在棺木之上,頓時嗤嗤作響,棺內也砰然有聲,漸停漸止。嚴劍超臉色十分難看,棺中的確是具僵屍,要不是袁度提醒,還真是要惹麻煩了。他等動靜平息後,再慢慢將棺蓋開啟,裏麵所葬的卻不是人類,而是一具獸屍,身子倒有些人形,四肢俱全,卻長滿了黑色的絨毛,肚腹甚大,突起在外,腳跟卻是反轉衝前,那獸的臉也長的有七八分似人,隻是眉骨高聳,塌鼻長唇,嘴部鼓起。嚴劍超看了半天,疑道:“這莫非是隻猩猩?怎麼也葬在棺中?”

袁度也上前看了一會兒道:“這是猩猩的一種,叫做梟陽,古時人常常捉了飼養,以為寵物。沒想到它也成了僵屍,幸好預先灑聖水,否則他暴起成為獸魃,也是難對付的。”

“哪有那麼多魃?”崔元之問道,“獸也可以變成魃麼?”

“死而不腐謂之僵,僵而生變稱為魃。人死後化成的是鬼魃,獸死後化成的便是獸魃,就連草木也能成魃,稱為木魃。我在苗疆便見過,木質能動,晝伏夜出,吸人腦髓,唯有五金屑可驅之,苗人多受其苦。”說到這裏,袁度望了嚴劍超一眼道,“我怕這裏的七具棺材棺棺有變,嚴門主卻沒有那麼多聖水來噴。”

嚴劍超晃了下手中的小瓶,隻剩下一點聖水,最多隻能噴一次,而自己所要尋找的東西至今還未露麵,定是在這剩下的五具棺木中,全開的話,手中的聖水是萬萬不夠的,若是隻能選擇一二,自己會有上好的運氣麼?他握著瓶子的手,不由得顫抖起來。

袁度見嚴劍超這等模樣,知道他難以決定,不禁一笑道:“直到如今嚴門主還不肯將要找之物說出來麼?或許我們能出謀劃策,幫你出出主意也未可知。”

嚴劍超看了看袁度,又看了看棺木,長歎一口氣道:“伸頭一刀,縮頭一刀,罷罷罷,左右是個死,還是說明白了吧。我自七歲出道,探驪五十多年,珍寶搜羅無數,但生平唯一恨事便是沒有一兒半女。你們都以為我的屍腐氣厲害至極,但這門功夫也是斷子絕孫的根源。當年我從屍王那裏學來了屍腐氣,屍王曾說最好在生子之後才開始修習。我起先不知道個中緣故,在接任掌門之前就已經偷偷修煉,但沒想到這功夫的禍害就慢慢體現出來了。屍腐氣糾結髒腑之間,侵入骨髓,就連精血也無一不染其毒,因此……”

“因此凡是與你交合的女子都會喪命?”袁度問道。

嚴劍超黯然地點了點頭道:“不錯。這門功夫威力雖大,但禍害也深。等到我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連取了四個老婆,都是新婚之夜死在屍腐氣之下,慘不忍睹。我也曾考慮過將此功廢去後娶妻生子,但那毒蝕骨侵髓,怕是功雖去毒仍在,依舊是無法根除。本想今年中秋過了六十大壽我便金盆洗手,將門主之位另傳他人,然後雲遊天下,尋找名醫聖手替我去毒,好延續我嚴家香火。誰知當夜就有一神秘人上門,以一瓶神女宮小瑤池的聖水為訂,來與我做一筆交易,要我來此探驪,取一樣東西,報酬便是能續我嚴家香火。”

“來人是一個身穿白衣的漂亮的姑娘麼?”崔元之急切地問道。

嚴劍超搖頭道:“那人黑衣蒙麵,說話聲也不辨男女,他隻是交代必須在過年之前將東西送到新疆於闐。我算了一下路程,此去西域萬裏迢迢,路上時間就算不眠不休也要兩個多月。”

“那你就答應了?”李秋嵐問道,“要是沒辦到會怎麼樣?”

“我也問他如果做不到怎麼辦,那人隻是一笑道,如果嚴門主做不到的話,那天下就沒人能做到了,說完便徑自離去,不知所終。”嚴劍超歎了口氣道,“如今已經是十一月,再耽擱下去,便來不及了。那人雖沒說失約的後果,但以他的本事,我的下場怕也好不到哪裏去。”

“那要找的是一件什麼東西,那人總有交代吧?”崔元之又問道。

嚴劍超搖了搖頭道:“他說是一個白玉盒子,有金蓮萬朵護衛。又對我說棺中葬著的屍體可能極為古怪,讓我休要驚惶。但卻未曾想到竟然全都是僵屍旱魃,實屬難料。”他搖了搖手中的小瓶道:“如今隻剩下這一點聖水,恐怕隻能再開一棺。袁先生你說該開哪一具呢?”

袁度看了一下其餘五棺,大小材質均不相同,有的是青銅,有的是木製,更有一具石棺。他從東到西走了一圈,忽然指著一處石板道:“嚴門主,你看此處地下是否另有一棺?”

“地下棺?”嚴劍超將信將疑,走到袁度所指之處,拿出化石藥,塗抹在雙掌之上,然後向下挖掘,隻見他雙手如同兩把鐵鏟,此起彼落,頓時石屑紛飛,他的身形也越來越矮,沒入地中。等到粉塵散盡,隻見石板上已經多了一個一尺多見方的洞,剛可供一人進出。

“他鑽到地下去了?”崔元之望著那個洞,疑惑地說道。

袁度尚未回答,李秋嵐已生氣地說道:“他也就會這點雞鳴狗盜下三濫的功夫,挖人家的祖墳,不是好人,難怪要絕後!”

袁度笑了笑,低聲道:“小姑娘家家,說話莫要這般刻薄。這是他生平第一恨事,故明知負約的後果,還毅然前來,甚至不惜性命,也是怪可憐的。”

李秋嵐白了袁度一眼道:“你倒心地善良,他又不是挖你家的祖墳。”

“你也不能這樣說大哥啊。”崔元之在一旁道,“你家祖墳風水也不好,盡出僵屍了。”

李秋嵐更是惱怒,但崔元之輩分比她大得多,隻好狠狠地瞪他幾眼。

正說間,嚴劍超的腦袋從地洞中探了上來,喜道:“袁先生果然神機妙算,那下麵果有一棺,離地一尺,甚小,且已腐朽了一大半。”

袁度點頭道:“辛苦嚴門主了,我已知道這六棺是什麼了。”嚴劍超聽見袁度已經知道個中的奧妙,忙跳將出來,來不及撣掉頭上身上的灰土,一把拉住袁度道:“那東西在哪個棺裏麵?”

袁度搖頭道:“都沒有,這六具棺有個名堂,你看它們的擺放,左右相圍,占據八卦中的六個方位,剩下的兩個方位中也有兩具棺木,另有一棺在陣外,此三棺均在石板之下,這九具棺三隱六現,內八外一,民間有個很形象的名稱叫做‘八角琉璃井’,又叫‘勾圜’,天相謂之貫索,又叫天牢,繩愆禁暴,此陣叫做九冥天牢陣,是一種大凶之陣,凡是葬在此中的屍骸都將死而不僵化為魃。”

“這麼邪門的葬法,難怪這裏都是僵屍,真是邪門。”嚴劍超低聲罵道。

“那好端端地,在墓中布這種凶陣做什麼?不晦氣麼?”崔元之問道。

“這九冥天牢陣雖凶,但是卻是極強的封印之陣。對應有一處囚地,能運轉九幽之氣,凡是被囚在其中之人,即使是大羅金仙、西方菩薩也逃逸不出。”袁度緩緩點頭道,“此陣並非中原玄門道術,世所無傳,我在苗疆也僅見過一次圖譜,又是事隔多年,直到現在才想起來。沒想到李姑娘的祖上竟有人會此異術,真是想不到,但不知是封印何物,不過現在已經被嚴門主壞了一棺,這陣怕是要破了。”

“那……萬一封了一個妖魔,豈不是要跑出來了?”崔元之望了望四周,膽怯地說道。

“要出來早就出來了!”袁度笑道,“你看如今不都是好好的,哪裏來的妖魔?陣雖然毀壞了一處,但九幽之氣尚在,還未曾到大赦的時候。”

李秋嵐也沒想到在祖墓中會有這樣的巫術陣勢,一時也糊塗了。崔元之卻點頭道:“我明白了,那個李術士擺了這麼一個陣,是要關什麼東西,那東西應該就在囚地上。可這囚地在哪兒呢?”

“囚地?”嚴劍超心念轉動,他盜墓無數,對於道術也略有涉及,此時聽袁度如此說,不禁將目光投向一處。

袁度見嚴劍超望向西首,不覺笑道:“嚴門主已經知道了?”

嚴劍超點頭,指著一處道:“我沒猜錯的話,貫索拱星,隻有北極星位能夠運轉九幽之氣。囚地應該就在此處,莫非正是我要找的東西?”

崔元之興致極高,忙跑到西首,隻見石壁上有麒麟、鳳凰,神龍等諸般瑞獸彩繪,都是極精細,毛鬣鱗甲,無不俱全,而且每隻瑞獸足下均踏有蓮花,並有祥雲圍繞左右。他細細找了一會兒,並沒有發現什麼,隻得轉了回來。

嚴劍超也去檢索了一番,皆未有所獲,他取出化石藥,想要挖穿石壁尋找,袁度按住了他的手道:“此處既然是天牢,嚴門主你怎可強行破北極星位?萬一被陰氣衝撞,怕有性命之憂。”嚴劍超聽他說的鄭重,隻得住了手道:“那袁先生可有良策?”

崔元之在邊上拉了拉袁度的衣角,低聲道:“大哥,你真的要幫他找那東西?”

袁度正色道:“我要破此陣並非為了幫嚴門主,而是不想讓這些邪物危害世間。再堅固的墓穴終有毀壞的一天,這些僵屍一旦破棺而出,則不知又有多少生靈遭難。隻要毀去北極星位,九幽之氣無所宣泄,便會化為冥火焚化此陣。李姑娘,請恕在下毀壞墓穴之罪。”他最後一句話卻是朝李秋嵐說的。

李秋嵐忙擺手道:“袁大哥不必如此,這等邪陣就是你不說,我日後也是要請師尊前來滅除的。”

袁度笑道:“也無需勞煩師太。這北極星位就藏在這石壁之後,被萬朵蓮花所護,需要使這些蓮花凋萎方可開啟機關。”

(回目詩句出自[唐]白居易《二月五日花下作》:“二月五日花如雪,五十二人頭似霜。聞有酒時須笑樂,不關身事莫思量。羲和趁日沉西海,鬼伯驅人葬北邙。隻有且來花下醉,從人笑道老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