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八十回後的文字1(1 / 3)

八十回後的文字(1)

紅樓夢象征著中國古典小說的最高峰,其原因自然是得益於它內涵豐富的文藝價值,和那巧奪天工、行雲流水的寫作技巧,但是作為一部小說,無論它有多麼成功,能夠上升到學術這個層次,絕不僅僅是文本方麵所能決定的,我們自然會更多的考慮環境方麵的因素。眾所周知,紅樓是一部未完結的小說,今天我們看到的後四十回不是作者曹雪芹原筆。那麼,這就讓人匪夷所思了?為什麼一部沒有完結的小說,無論它的文藝價值有多麼成功,怎麼會令一個國家的文人為它而瘋狂了一個多世紀?這種現象,我敢肯定地說,不僅是在中國文學史,就是在世界文學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那麼要讓我來說,紅樓夢這部似完非完的小說所麵臨的處境,就好比古希臘著名雕塑作品“斷臂維納斯”一樣,讓人容易產生無盡的遐想。

我們都知道,雕像維納斯的雙臂是在英法兩國的爭奪中斷掉的,那麼紅樓夢這部小說八十回以後的文字,是否也是由於其他外在的原因而丟失了呢?這個問題,脂批給我們作了回複。庚辰本第二十回就有畸笏叟的批語:茜雪至“獄神廟”方呈正文,襲人正文標目曰“花襲人有始有終”,餘隻見有一次謄清時,與“獄神廟慰寶玉”等五六稿,被借閱者迷失!歎歎!丁亥夏,畸笏叟。這說明作者曹雪芹原稿至少寫到茜雪“獄神廟慰寶玉”一回,而且已經很可能寫完了全部情節,隻是若幹部分情節還沒有來得及定稿,要不然庚辰本十八回也不會出現畸笏叟那句眉批:“數處引十二釵總未的確,皆係漫擬也,至末回警幻情榜,方知正副、再副、及三四副芳諱。壬午季春,畸笏。”

可見作者曹雪芹是已經寫了最後“情榜”一回。也許大家要說,這實在不能成為作者寫完全稿的定論。因為作者在完成他的個人作品時,完全是由靈感而控製的,未必是按照順序一回一回得寫下去的。的確,這也符合作品創作的基本原則,但是我想了一想,作者肯定是先得把人物情節一部分一部分地寫了出來,然後才能定奪那個能入冊,哪個沒資格入冊吧?沒有說一開始人物情節都沒寫,就把誰誰誰入冊的。當然這方麵牽涉到的問題,我們今天大多隻能靠猜測,紅樓夢是怎樣寫成的,原本寫了多少回,隻有曹雪芹自己知道,而且曹雪芹自己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八十回後的文字會由於各種原因所丟失。這些問題暫且不表,且分析下末回“情榜”的問題。

末回“警幻情榜”來自早本,早本的定義,我們前文已經講過了。情榜上的“又副”當時稱作“再副”,當作者把“再副”改為“又副”的時候,就不預備情榜上再有“三四副”了,所以第五回警幻明言除正冊外隻有“下邊二廚”寫著——金陵十二釵副冊,又一個寫著——金陵十二釵又副冊。“餘者庸愚之輩,則無冊可錄矣”,“三副、四副”已經改去,但是顯然沒有帶改最後一回。要不然庚辰本十八回也不會出現畸笏叟的那句1763年春三月的眉批!(壬午季春即指)

雪芹是在這一年除夕去世的,這說明什麼?說明雪芹去世前,基本的故事情節是寫完了的,餘下的隻是若幹情節的刪改與若幹詩詞的填補。譬如說庚辰本七十五回脂批就說得很明確:“乾隆二十一年五月初七對清,缺中秋詩俟雪芹”。說明這一回在乾隆二十一年就已經寫完了,即1755丙子年作者就已經寫完謄好了,隻差中秋詩等著曹雪芹來補,但是作者始終沒有補上。此回寫道:“寶玉聽了,碰在自己心坎兒上,遂立想了四句,向紙上寫了,呈於賈政看……”後麵缺寶玉的詩。“賈蘭見獎勵寶玉,他便出席,也作一首與賈政看……”後麵缺賈蘭的詩。雪芹已經在壬午除夕去世了,即1763年除夕,他的絕筆之處就在二十二回惜春之謎。

二十二回製燈謎一段文字,我們看到的脂本除外,都缺惜春謎。脂本雖有惜春謎卻也注明:“此後破失,係再補”。早期的脂本黛玉是沒有作謎的,但是從甲辰本開始卻把寶釵製的謎移作黛玉名下,謎底是更香,於是又為寶玉、寶釵另作了兩首詩謎,謎底是鏡子和竹夫人,但是這些晚本卻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寶玉根本沒有作詩謎,鳳姐與寶玉對白:“剛才我忘了,為什麼不當著老爺,攛掇著叫你也作詩謎兒。這會子不怕你不出汗呢。”庚辰本回末有批雲:“此回未成而芹逝矣,歎歎!丁亥夏,畸笏叟。”可見這首惜春之謎的確是曹雪芹在《紅樓夢》稿中的絕筆。

既然說曹雪芹生前是寫完了基本故事情節的,那麼首當其衝要麵對的一個問題就是:八十回之後雪芹寫了多少回?這也是曆來紅學界一直所爭論的問題。目前紅學界一直保持三種說法,即百回、百十回和一百零八回。百回和百十回之說都來源於早本批語,例如蒙府本第二回回首就有批語:“以百回之大文,先以此回作兩大筆以帽之,誠是大觀。”庚辰本第二十五回僧道為寶玉祛邪完後有一句眉批:“通靈寶玉除邪,全部百回,隻此一見,何得再言。”均明言是百回。蒙府本第二十一回回首又有批語道:“按此回之文固妙,然未見後三十回,猶不見此之妙。此回‘嬌嗔箴寶玉,軟語救賈璉’,後文‘薛寶釵借詞含諷諫,王熙鳳知命強英雄’。今隻以二婢說起,後則直指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