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民俗探微(1)(3 / 3)

附記:這是1991年5月,向在山東泰安召開的全國民俗學學術討論會提交的論文。文中提出的建立考古民俗學的想法,受到與會學者的關注。隨後,山東省民俗學會和山東大學聯合舉行了全國性的考古民俗學學術討論會。時隔十餘年,中國民俗學學科體係的建立,已取得很大進展,現狀遠非本文寫作時的情況。目前,鍾敬文先生主編的多卷本《中國民俗史》、各省(區)的地域性民俗誌、圖說中國社會生活史等方麵的著作紛紛出版,民俗學研究呈現出全方位、多層麵、深層次的蓬勃局麵。但本文當時的理論價值至今仍有借鑒意義,故收錄於文集中備查。

陝北民俗的多元化特征

陝北,泛指延安、榆林地區。北臨內蒙、寧夏,南接渭北高原,西與關隴接壤,東與三晉隔河相望,古稱戎狄之地。這是一個地理意義上的大致界定。如果從文化上考慮,陝北及其周邊地區,則均可納入陝北黃土文化圈這一範疇。這裏所說的陝北民俗的多元化特征,同樣涵蓋了陝北周邊地區。為了行文的方便,我們姑且統稱之為陝北。

殷周以至宋元的30多個世紀裏,陝北高原先後有獫狁、鬼方、土方、囿方、戎、狄、樓煩、匈奴、羌、氐、鮮卑、稽胡、黨項、吐穀渾、女真、蒙古、高麗及來自西域的龜茲人、粟特人等20多個北方遊牧民族,與華夏族錯居雜處。在溫情脈脈的聯姻混血與驚心動魄的戰爭撕殺中,各民族不斷交流融合,逐漸同化為今天的陝北人。陝北居民的族源是多元化的。

在漫長的同化融合過程中,各民族固有的風俗習慣頑強地表現,並相互影響,形成陝北民俗的多元化特征。雖代遠年湮,戎狄之風尚存,在衣、食、住、行、歲時節令、民間藝術及地名、姓氏中,仍有蛛絲馬跡可尋。

陝北及其周邊地區是我國西北地區民族融合的旋渦地帶。那股強大的融合潮流,曾長期地衝擊西北高原甚至華北大地。陝北民族成份的複雜性,民俗的多元性,是我國漢民族“滾雪球”般發展壯大曆史的縮影;陝北展現的是漢族與北方遊牧民族、中原農耕文化與草原遊牧文化互相影響、互相吸收的結合體。這在全國其它各地是不多見的,有一定的典型性。陝北大地是我國西北地區民族關係史和民俗發展史上一個浩瀚的資料庫。探索陝北民俗的多元化特征,對於進一步研究西北地區民俗發展史和民族關係史,從而增強各民族間的團結合作,進一步拓展陝北文化研究的深度與廣度,均有重要的典型意義和現實意義。

一、陝北民族同化與民俗融合的曆程

陝北民族融合的源頭,可以追溯到黃帝時代。據張豈之先生的看法,黃帝出生於陝北黃土高原(見《黃帝與陝北黃土高原,載《西北民俗》90-01)。此說尚可進一步探討,但不無道理。黃帝時代處於由部族或部落聯盟向民族過渡時期。據《左傳》《史記》等史籍記載,黃帝部落聯盟在發展壯大過程中,曾北逐熏鬻(即獫狁),與炎帝戰於阪泉,又伐蚩尤於琢鹿之野。地域也由陝北黃土高原發展到今天的河南、山東西部和河北、山西南部一帶,從而奠定了華夏族的基礎。黃帝仙化於荊山之陽,而葬於陝北高原的橋山,亦符合華夏民族“樹高千丈,葉落歸根”的傳統民俗心理。關於橋山,一說在今黃陵縣(見《漢書》),一說在陽周,(今子長縣,見《路史》)。黃陵也罷,陽周也罷,兩地均在陝北高原卻是無疑的。

商周至春秋的兩千年間,獫狁、鬼方、土方、圍方、戎狄等西北遊牧部落構成陝北族民的主體。這裏幾乎是一片“化外之地”,中原華夏族王朝始終沒有建立有效統治。

獫狁亦作熏鬻在黃帝時已出現。商周之際,主要分布在陝北及甘肅北部、內蒙西部。鬼方,亦稱隗氏,春秋時成為隗性之狄,當時活動於陝北和山西北部。甲骨文中也有鬼方活動的記載。近些年來,清澗縣李家崖商周文化遺址曾出土鬼字陶文,榆林、延安一些縣也發現被認為是鬼方文化的遺物。這些都為鬼方在陝北的存在提供了實物佐證。固方居於囿水流域。《史記·匈奴傳》:“晉文公攘戎狄於囿洛之間”。囿水出自漢代上郡白土縣(今橫山縣)西,東流入黃河。今總稱無定河。洛水即北洛河。河西指黃河在陝西境內自北向南一段的西岸,包括陝北大部分地區。戎狄,在春秋時代活動於陝北和晉國境內,獫狁、鬼方、固方與它都有族源關係。戎狄諸部落以其帳幕、旗幟、服飾及馬飾顏色的不同,又分為赤狄、白狄等。其中以白狄的勢力最大,主要分布在陝北及山西西部。鄭樵《通誌》說:“今鄺坊、綏、延皆古白狄地。”所以,曆代史書也稱陝北為戎狄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