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民俗探微(3)(1 / 3)

《列子·湯問》:“北國之人,韝巾而裘;中國之人,冠冕而裳。”這裏的中國人指中原華夏民族;北國之人指北方少數民族。掲巾而裘,是說包著頭帕,穿著皮衣。

韝巾,《方言》雲:“俗人帕頭是也;帕頭,繰頭也。”又說:“自河以北趙魏之間曰繰頭。”這是漢代學者楊雄的見解,並明確指出其流行於黃河以北趙魏之間,包括陝北在內的廣大地區。“趙武靈王胡服騎射”的故事,說明遊牧民族服飾對華夏人服飾發展的影響。如今陝北人頭上的毛巾,即由北國之人的韝巾演變而來。河南省汲山縣山彪鎮出土的水陸攻戰紋銅鑒上,我們還可以看到,那些身穿胡服的戰士頭上的包巾樣式,與陝北人包頭巾的樣子十分相近。它們之間的脈承關係,是顯而易見的。

陝北人尚白的習俗,也和白狄尚白的宗教心理有關。

狄為春秋時代北方遊牧民族的泛稱。公元前幾世紀,他們信奉原始的薩滿巫術。薩滿巫師以青、赤、白、黑四種顏色象征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這種原始的宗教信仰後來變成部落牧民對於某種顏色的愛好心理,並從他們的帳幕、旗幟、衣飾、馬飾的顏色上表現出來,故以崇尚的顏色不同而分為赤狄、白狄等(詳見馬長壽《北狄與匈奴》)。藏族、蒙族至今仍以白色作為聖潔的象征,可謂源遠流長。陝北自古為白狄之地,這種尚白的習俗深深地融化在陝北人的潛意識中,支配他們的心理前後達幾千年之久。

半農半牧的生產方式如前所述,陝北長期是北方遊牧民族活動的地方,以畜牧業為主要生產方式。雖有秦漢之際的農耕開發,但到了南北朝時,遊牧民族又大量遷入。在與農耕民族的長期雜居中,雖然逐漸有了農業,卻仍未脫離遊牧生涯。

“安定北地上郡,其人性猶質直,尚儉約,習仁義,勤於稼薔,多畜牧,無複寇盜。”(《隋書·地理誌》)這種半農半牧的生產方式,到了宋元時期,也沒有多大改變。西夏開國皇帝元昊曾說過“衣皮毛,事畜牧,蕃性所使”的話。隻是到了明清時代,人為的一道長城,似乎成了農耕與畜牧的分界線,又大量移民充邊,發軍卒屯墾,農業生產始居主要地位。但由於傳統的生產方式及地理環境諸因素的影響,畜牧業仍占很大比重。延至現在,仍然如此。這種半農半牧的生產方式,直接影響了陝北人的飲食生活習慣。

少事烹飪的熬煮食風火的發現與使用,使人類結束了茹毛飲血的飲食曆史。隨著社會生產力的發展,中原農耕民族的飲食日趨藝術化。這是因為他們有穩定的定居生活、可靠的食物來源。同時,他們長期在一塊土地上勞作,養成了深耕細作的習慣,在生活上也養成了精細琢磨的習慣。在吃上更不含糊,把各種能吃的東西都吃到了,把各種可能的吃法也琢磨到家了。殷周時代的人,就有了炮、燒、燉、扒、燴、烤等烹調方法。經過數千年的創造發展,形成我國的四大菜係。它不僅能滿足人們的口腹之欲,同時把繪畫、雕塑、文學、藝術等審美情趣滲透到飲食文化中去,給人多方麵美的享受。

遊牧民族的飲食習慣則不然。“自君王以下,鹹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漢書·匈奴傳》)“男女並衣裘褐,仍披大氈,畜牛、馬、驢、羊,以供其食。”(《新唐書·黨項傳》)以畜肉為主要食物來源。長期漂忽不定的遊牧生涯,使他們無遐琢磨怎麼吃得更精細、更藝術化些,烹飪水平老停留在以熬、煮、燒、烤為主的初級階段。即使後來有了一定的農業經濟,其糧食製品也是製作簡單,便於攜帶的炒米、炒麵之類。所以史書上說,他們食用肉類“或燔或煮或生臠。”(《金史》)“食止糜粥、炒韝。”(《契丹國誌》)陝北人飲食習慣中的遊牧民族食風,從以下幾方麵可窺一斑:

一曰,烹飪以熬煮為主。熬南瓜、熬洋芋是鄉間百姓日常生活中的主菜;風味小吃熬羊肉、羊雜碎等,也是佐以調料熬煮而成;還有一種叫粉湯的小吃,即把粉條、肉丸、肉片燴在一起;即使逢年過節或紅白喜事,也很少有人變著花樣炒幾個菜,一般都是把肉、粉條、蔬菜燴在一鍋,每人一碗。這種以熬煮為主的吃法,很容易使人聯想到一些少數民族的“一鍋煮”食風。如果待貴賓,就烤一隻乳羊或乳豬便是規格最高的禮遇了。

二曰,以炒米炒麵為幹糧。這種幹糧,多以糜子為原料。吃炒麵時需和水調成稠團。炒米則可隨便吞食。出外放牧,上山勞動帶著它,吃起來十分省事。筆者搞文物普查時,曾在老鄉家用這種“食至糜粥、炒橫”的幹糧充過饑。

三曰,醃酸菜。陝北氣候較冷,冬季無新鮮蔬菜可食。群眾多在秋季醃幾大缸酸菜。吃飯時,和在粥中,吃得津津有味。冬季一進陝北群眾窯裏,即可聞到一股刺鼻的酸菜味。酸菜古代稱菹。《說文》雲:“菹,酢菜也。”又雲:“酸酸也。”金代詩人趙秉文詩中也有“遼陽富冬菹”的詩句。

總之,陝北人的飲食,雖少事烹任,製作簡單,但吃著實在,讓人感受到有股遊牧民族那種淳樸、慷慨、豪爽的傳統風尚。

節俗中的戎狄文化因素

陝北年節習俗的形成,有著多種文化因素。其中,受遊牧民族風俗習慣的影響,尤為明顯,試舉幾例:

出行:吳起、誌丹一帶和延安南部各縣在大年初一有“出行”的風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