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民俗探微(6)(1 / 3)

在中國古代的陰陽哲學思想裏,“一陰一陽謂之道。”(《易·係辭》)。陰、陽分別代表男性器和女性器。原始先民崇拜性器不僅敬祀祖先,亦以男女性器代表陰陽神。這本來是初民關於世界本體的兩性及兩性交媾化育萬物的原始宗教思想。儒家則為了維護封建宗法統治的需要而把它發展歪曲。在《周易·序卦》中我們可以看到,儒家將全部宇宙結構歸納於一個陰陽二元交和的生殖模型中:天地一萬物、男女一夫婦、父子一君臣、上下禮儀。即所謂“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有男女然後有夫婦,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有君臣然後有上下,有上下然後有利益所錯。夫婦之道,不可以不久也,故受之以恒。”其實正是從根本上解釋了中國傳統文化中陰陽崇拜觀念的起源。陰陽哲學,實際上正是一種導自於原始生殖崇拜的哲學。

與此相聯係,儒家則進一步演化出了倫理道德規範。《中庸》說:“君子之道,造端於夫婦。”規定了婚姻是人倫之始。孔子把“仁”作為最高道德標準,以“孝a“悌”作為家庭內人際關係的標準,以“三綱五常”作為社會上人際關係的標準,從而編織成傳統倫理的網絡,婚姻便成為傳統倫理網絡中的核心。

我國傳統的婚姻觀念中,首先強調的是它的繁衍功能。“上以事宗廟,下以繼祖宗。”故“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把男女兩性的結合僅僅理解為生殖,用生殖否定性愛,這是一個很深的民族傳統觀念。普通民眾也崇尚“多子多福。當一對異性結合時,人們最首要的不是祝福他們相親相愛,而是要求“一把栗子一把棗,小的跟著大的跑”。“坐下一板凳,站起一格楞”。民俗中那些生殖崇拜的象征物,無不以此為目的,巳故著名經學家周予同先生早就指出:“儒家的根本思想,乃是發生於生殖崇拜觀念的。隻有理解儒家和傳統禮教文化這種崇拜生殖的精神,方能理解中國人所以重多子,以多子多孫為福,並且人口如此眾多的原因。””(《周予同經學史論著選集》)這也許是我們研究生殖崇拜信仰,反思中國傳統文化的目的之一吧!也正是本文的目的所在。

1985年5月~1987年2月。1985年4月,以此文參加全國中青年民俗學學術研討會農耕文化的活化石。

在我們這個以農為本的農業大國,農耕文化傳統深厚,源遠流長。圍繞農事活動而產生的一些古老習俗,在農耕文化腹地巳逐漸消失了,但在農耕文化的邊緣地帶,卻象古生物化石一樣被保留下來。陝北正處於農耕文化與草原文化的交結處,也埋藏不少農耕文化的“活化石”。那麼,我們就試掘幾個探方,進行一次民俗“考古”吧。

開新犁祭田祖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籽。春耕播種,對一年的收成影響極大,無論官府和百姓都極為重視,要舉行隆重的祭祀儀式,祈求莊稼豐收。據各地的舊方誌記載,每年初春社日,縣太爺都要率領吏屬,與德高望重的鄉民代·陝北老鄉犁地耕作的場景表在先農壇共祭先農。先農為古代傳說中教民耕種的農業神,或指神農,或指後稷。自周代以來,曆代都有祭農大典。官家的祭典,前呼後擁,三拜九叩,夠麻煩的。祭祀已畢,縣太爺親自掌犁,由老農一人牽牛,農夫二人扶犁,縣太爺裝模做樣地犁上那麼幾下,以示躬身親耕,然後就打道回府。剩下的終年辛勞,老百姓自己去受吧,本老爺隻管催糧要賦。

結合民族學的資料考察,官府的親耕祭典,來源於原始社會的“始耕儀式”。這種始耕儀式,除了尚存於西南少數民族的“活路節”、“開秧門”等之外,數十年前,在延安一帶039陝北農村,人們還可以看到古老的始耕儀式殘餘。

“過了正月二十三,挽起袖子快上山”。農夫百姓,衣食尤關。剛過罷年,他們及早收拾好農具,隻待大地解凍。驚蟄一過,即選擇黃道吉日,上山犁地。農民們第一次耕地,叫做開新犁。上山以前,先要給耕牛喂出牛饃饃,一般用黃米麵蒸成,個兒比較大,在年前做年飯時已準備好了。出牛時,還要在牛頭上和鞭子上披紅掛彩。農夫扛著擦得錚亮的犁具,興衝衝地趕牛上山。到了地裏,先點幾柱香,燒上幾張黃表,叩頭捉輯謝過田祖。然後,吆牛犁出個大大的“田”字,表示春耕已動土了。如遇上坡地,就先劃出個圓形的田字,再在田字裏燒香吊表。祭奠畢,在地裏耕上幾個來回,即收工回家。

陝北農民觀念中的田祖,不是一般所說的土地神,而是種植著農作物的田地神和象征穀類植物的稷神的綜合體。《詩經·小雅·甫田》中說:“琴瑟擊鼓,以禦田祖,以析甘雨,以介我稷黍,以穀我士女。”翻譯成現代文,就是“彈琴鼓瑟又敲鼓,用來迎祭那田祖,用來析求那甘雨,用來助長稷和黍,用來養活我男女。”這反映出農業生產發展以後,人們的農業知識水平有了很大進步,懂得了要獲得好收成,土地、風雨、水源等神靈的佑護缺一不可,因而由崇拜單純的土地神、稷黍神,發展到崇拜綜合性的農神,即田祖。陝北農夫開新犁祭祀的情景,不正是《詩經》中祭田祖儀式的生動寫照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