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蠻文身斷發。”便是他們交流融合的結果。
春秋戰國時代,三苗中未被同化的後進部落受楚國統治,仍然活動在江漢地區,並保持著一些原始社會的生活風習。《韓非子》:“三苗不服者,衡山在南,岷江在北,左洞庭之陂,右彭蠡之水。”這個“不服者”即指未被同化的三苗部落而言。
至此,我們可以說,荊楚地區的競渡活動是三苗集團的先民們創造的,在楚國非常盛行。至屈原投江,楚人哀之,才把早已有之的競渡活動也附會到他身上去。附會歸附會,這個傳說出於楚絕非偶然。它背後深厚的文化背景可以追溯得很遠,很遠。
公元前三世紀,秦滅楚國。為了保存部落群體社會的獨立性,三苗中的後進部落開始爬山涉水的長途遷徙。遷到武陵山區的一支,漢代文獻中稱“武陵蠻”或“五溪蠻”。他們與現在的苗、瑤、侗等族有淵源關係。遷徙也帶來文化的傳播。競渡的風習也流傳到武陵地區。《武陵競渡略》說·:
“(競渡)實始沅湘間。今洞庭以北武陵為沅,以南長江為湘也。故劃船之盛甲海內,猶有周楚之遺焉。作者指出劃龍船是楚民族的一種原始競技很有見地。後來,武陵蠻中苗族的一支沿都柳江而上,到達黔東南清水江兩岸。《苗族古歌·爬山涉水》對苗族遷徙的經過講得甚明。以上也許就是清水江苗族劃龍船風習的來龍去脈,可謂源遠流長。
由於各民族發展的不平衡,苗族的社會形態、宗教信仰等方麵遠遠落後225於發達民族,輾轉流傳的劃龍船仍然保持著許多原始文化風貌。盡管如此,它仍與外來文化從衝突到融合,留下一些可尋覓的痕跡。
前麵介紹過,清水江苗族龍船節的日期(小端午)與漢族端午節重合,並且也包粽子。據說最初苗族隻劃龍船,不包粽子。台江縣平兆寨苗族老人介紹說,本來平兆上寨石氏家族小端午隻劃龍船,不包粽子。說是吃了粽子要嘔吐,蛇也要進屋(苗族觀念中,蛇時屋就是得罪了祖先。)後來,老祖宗見族內有親戚送粽子的人家就能吃得上,沒親戚送粽子的人家便沒得吃,臨終前囑咐說,你們以後也包粽子吧,不要害怕得罪祖宗。從此,石氏家族小端午開始包粽子了。石氏家族在平兆定居最早,住在上寨。他們家族有一條龍船,族外人不許參加這條船競渡。下寨苗漢雜居,明清時代才來此家居。他們也有一條龍船,苗漢都能劃。為上寨石家送粽子者,可能就是下寨或其他寨的漢苗。
所謂漢苗,即徐家幹《苗疆聞見錄》所說:“其他有漢民變苗民者,大約多江楚之人,懋遷熟習,漸結親串,日久相沿,浸成異俗。清江南北岸皆有之,所稱熟苗,多半此類。”這些苗化的漢人,最遲是明代“衛所屯田”時形成的。屯田製衰落時,屯軍多匿入苗寨,娶苗女為妻而入藉苗族。他們自然帶來湘楚漢族的文化風習,並對苗族固有的文化風習發生影響。任何一個民族,在接受外來文化時,往往最初加以抵製,繼而是猶豫,搖擺不定,進而才吸取融合,發展成為自己的文化。平兆石氏家族最初劃龍船不包粽子,認為會得罪祖宗,反映了這裏的苗族對漢文化的抵製。後來又包粽子的托辭,則可看作對漢文化從抵製到接受並趨於融化的過程。這樣的例證還可以舉出許多。但是清水江苗族龍船節固有的原始文化色彩仍然很濃。
四、山神·水神·樹神龍舟競渡,本來也是一次大規模的祭祀活動。元稹的詩雲“楚俗不愛力,費力為競渡……朝飲村社酒,暮推鄰舍牛。祭船如祭祖,習競如習仇……”把祭龍船看得象祭祖一樣重要。後代的龍舟競渡,愈來愈變為競技性、娛樂性的活動,祭祀色彩好似一絲飄忽而過的白雲,幾乎不被人們所注意。
清水江苗族龍船節中的祭祀活動莊嚴肅穆。他們祭祀的神靈既非龍神又非龍王,而是山神(苗語稱嘎哈)。其儀式是,五月二十四日淩晨,請巫師(苗家稱鬼師)在船旁一麵念祭詞,一麵殺一隻白公雞祭嘎哈。祭詞內容為敘述龍船節的起源、祈求風調雨順、歲稔年豐,最後希望山神保佑人畜興旺,龍船平安。祭詞很長,人們都站著陪祭。約兩小時才祭畢,天巳大亮,人們才劃著龍船,奔赴競渡地點。
這裏的祭山神,實為祭水神。最初的山神和水神是一元化的。《左傳·
襄公二十一年》:“深山大澤實生龍蛇。”《史記·封禪書》:“秦並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治水的大禹便是山川神主。“禹平水土,主名山川。”《史記·夏本紀》。後來人們一般認為川神是雨的控製者,故求雨必祭川神。但實際上,山神也和雨的有若幹的聯係性。《禮記·祭法》雲:“山林川穀丘陵能出雲,為風雨,皆曰神。”所以,山也成了古人求雨的對象。苗族祭祀習俗之古老可見一斑。無獨有偶。湖南武崗人也向山求雨。《武崗州誌》說:“歲旱祈雨遣靈,巫將彩輿導儀,迎致山神。會巫晝夜鼓歌,吹螺致雨。”也許是出於以上意象。總之,苗族龍舟節所祭的山神當為水神,而且起源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