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本經訓》雲:“龍舟鶓首。浮吹以娛。”高誘注曰:“龍舟,大舟也,刻為龍紋,鶓,大鳥也,畫其象著船頭,故曰鶿首。”張衡《西京賦》雲:“命州牧為水嬉,浮鶓首,翳雲芝。”薛綜進一步解釋說:“船頭象鵠鳥,厭水神,故天子乘之。”《淮南子》的作者劉安,是劉邦的後裔,封為淮南王,管轄淮南至廣西大片越人活動的地區。他一方麵自認為龍種,連遊玩的船也為龍形。另一方麵,又受越人習俗的影響,繪製水鳥於船上,這種鶓首的龍舟,對後來民間競渡船的形製及達官貴族以龍船嬉戲遊玩的享樂方式,起了承前啟後的作用。《拾遺記》載:“漢成帝嚐與飛燕泛舟戲太液池,以沙棠為舟,貴不沉浸也;以雲母飾於鶓首,一名雲母舟。又刻大桐木為虯龍,雕飾如真象,以夾雲舟而行。”可以想見,這種龍舟,對民間競渡船的形製也會發生多麼深刻的影響。
競渡活動的濫觴
把劃著獨木舟祈禱水神的巫術儀式稱之為競渡者,最早見於西晉時周處的《風土記》中:“仲夏端午……踏百草,競渡。”六朝人宗懍的《荊楚歲時記》也說:“是日(五月五日)競渡。”怎樣競法?沒有說。隋人杜公贍注釋道:“舸取其輕利謂之飛鳧,一自為水軍,一自為水馬。州將及土人悉臨水而觀之。”鳧者,亦水鳥。競渡船謂之飛鳧,而不言龍舟,漢晉之風猶存。由此可以想見六朝時嶺南競渡活動之大概。競渡者一方自認為水上的兵車,一方自認為水上的駿馬。這和越人“水行而山處,以船為車,以楫為馬”(《越絕書》)的說法相一致。大概也從六朝開始,人們才比較注重活動的競技娛樂性,同時附會了悼屈原、吊伍子胥、紀念越王勾踐的傳聞,把祭祀水神、龍神的原始巫術附會到屈原等具體曆史人物身上,使競渡蒙上一層紀念性活動的色彩。一些對曆史人物的祭奠代替了某些原始崇拜的內容,成為節日活動的主宰,反映出漢代以來節日風俗發展的大趨勢。不管是吊屈原也好,吊伍子胥也好,不過是一種托辭。這種現象背後反映出深層的文化積澱是,這些神格化了的人和人格化了的水神,骨子裏都有相通一致的地方,即入於水,死後又分擔了龍所司水的一部分神職。屈原被奉為江神,宋時又被朝廷封廣源順濟王。“蓋子胥水仙也。”(《越絕書》),在民間也被奉為濤神、潮神和江神。隨著民間造神運動愈演愈烈,二郎、關公(即船關老爺)、媽祖(天後)等神格化了的人也摻和進去。這麼一來,競渡活動中最初祭祀的自然神一水神(不是龍神)便從人們的記憶中逐漸淡漠,以至淡忘了。
唐代的龍舟競渡
唐代是百越地區的龍舟競渡活動劃時代的轉變時期,競渡逐漸從祓禊、禳除的神秘氣氛中解放出來,成為競技性娛樂為主的節日活動。龍舟與競渡兩詞作為一個名詞連起來使用也出現在唐代中期。究其原因,一方麵由於經濟繁榮,人民生活相對穩定,節日的娛樂性更被人民所重視;另一方麵,競渡活動受到官府的支持和鼓勵,原來隻能有皇家責族乘坐的龍舟也允許老百姓用於競渡,龍舟與競渡聯係起來,且花樣翻新。因此,龍舟競渡之風尤為鼎盛。《舊唐書·杜亞傳》:“江南風俗,春中有競渡之戲,放舟並進,以急趨疾進者為勝。”杜亞曾任江西觀察使,想來耳聞目睹了嶺南競渡的情景。詩人張建對的《競渡歌》更是有聲有色地描繪了嶺南龍舟競渡的喧鬧情景:“鼓聲三下紅旗開,兩龍躍出浮水來。棹影斡波飛萬劍,鼓聲劈浪聲千雷。鼓聲漸急標將近,兩龍望標目如瞬。坡上人呼霹靂驚,竿頭彩掛虹霓暈。前船搶水以得標,後船失勢空揮橈,瘡眉血首爭不定,輸案一明心似燒。隻將輸贏分罰賞,兩岸十舟互來往。須臾戲罷各東西,竟脫文身請書上……”這場競渡由宮府主持,賞贏罰輸,故而雙方競爭激烈,驚心動魄,甚至爭鬥得“瘡眉血首”。詩中提到標,即錦標。據《古今圖書集成》引《南唐書》載:“郡縣村莊每年端午競渡時,有官府賞給彩緞,兩兩較其遲速以定勝負,如奪得錦標者,加賞銀碗一雙,稱為打標。”此風一開,大大地衝淡了競渡活動的巫術色彩,對加強它的競技娛樂性無疑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並深刻地影響了後代的龍舟競渡活動。那種以兩隻龍舟為一組,以急趨疾進奪標取勝的競賽方式巳和現代的競渡非常的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