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一個身材瘦削的小夥子按響了我家的門鈴。他叫祖瑪,是印第安土著人後裔,從祖父輩就開始從事這份工作。簡單寒暄之後,他首先向我仔細詢問了有關情況,然後穿好工作服,拿出梯子,爬到屋頂查看,我也跟著上去了。慘不忍睹,在我臥室正上方的屋頂,被掏出一個大洞,保溫棉也被撕出來,亂七八糟地散落著。裏麵居然安睡著三隻浣熊幼崽,毛茸茸的樣子,估計剛出生不久,浣熊媽媽不知所蹤,多半外出覓食去了。好啊,你們全家準備世世代代在這裏定居了,眼前這番情景,簡直讓我哭笑不得,心裏暗自慶幸,苦日子總算熬到頭了,從此耳根清淨,咱們老死不相往來。
祖瑪仔細查看過後,竟然衝我搖頭,說:對不起,現在還不能讓它們搬走。我一聽,頭都大了,為什麼,給浣熊搬個家竟這麼難?祖瑪滿臉歉意,幼崽太小,現在搬出去弄不好會死掉,出了事故我們負不起責任,起碼要等兩個月之後才行。我大失所望,心有不甘,沒有別的辦法嗎?他聳了聳肩,露出愛莫能助的表情,真是很抱歉,您還是再忍忍吧。祖瑪給我留下一張名片,收拾工具走了。他說的沒錯,換別家公司也不見得敢冒險“強拆”,我隻好歎息一聲,繼續漫長的等待。
兩個月後,祖瑪再次光臨。三個小冤家果然模樣大變,長得白白胖胖,烏黑的小眼珠滴溜溜亂轉,好奇地盯著我們兩個,好像我們才是不速之客。祖瑪帶來了一個漂亮的籃子,這是專門給浣熊特製的未來的新家,遮風擋雨,溫暖舒適。我暗自歎服,果然專業,原來他們不光負責“拆遷”,還要負責妥善安置,難怪當初不肯冒險。他又從工具包裏拿出一個精美的音樂播放器,按下播放鍵,調好音量,悠揚的輕音樂便開始在屋頂飄蕩。然後,他小心翼翼地把小浣熊抱進新家,再把“籃子”掛在附近的樹枝上。他向我解釋說,等浣熊媽媽晚上回來時,發現老家進不去了,很容易就能在附近找到她的子女。
安置好浣熊的新家,最後才輪到我家,修補屋頂,防漏補洞。祖瑪幹活一絲不苟,技藝嫻熟,不愧是祖傳的手藝,不多時便大功告成。我終於忍不住好奇,問他,你喜歡一邊幹活一邊聽音樂嗎?他愣了一下,馬上就笑了,不是我愛聽,那是放給小浣熊聽的。浣熊不光愛幹淨,而且智商很高,對音樂特別敏感,我們給它搬家時,聽見音樂就不會那麼恐懼了。這是我家祖傳下來的規矩,他特意補充道。
我頓時肅然起敬,不由得驚歎道,你們太偉大了!他嘿嘿地笑,臉上露出自豪的表情,爺爺告訴我,在上帝麵前,每一個生命都是平等的,理應受到同等尊重。那一夜,我睡得格外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