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隻當賈赦和王夫人都還敬畏自己,心中滿意,寶塔尖上呆慣了,怎麼能忍受旁人忤逆!

不說賈府的勾心鬥角,且說林家真正是其樂融融笑語歡聲。黛玉每日陪在爹爹身邊半刻都不願離開,竟是大有將丟失的歲月一並補回來的架勢。林如海自是高興,水溶卻是鬱悶無比。自定親後他見黛玉的機會本來就少,這下子又多了個嶽丈大人和自己搶黛兒,他真是無奈至極。

這日水溶下朝後來到林家,見黛玉正拿著篇書和林如海計較,父女倆說的興致高昂,水溶站那半晌倆人愣沒發現。水溶隻覺得從鼻子裏都在冒醋水,咳了一聲,林如海忙抬頭,見自家管家笑眯眯站著,他旁邊是黑了半邊臉的水溶。

林如海心中發笑,道:“溶兒什麼時候來了,可怠慢了。”

水溶問過好開門見山道:“今兒外麵天高雲淡,那東城攬月閣的菊花最好,溶兒想請林叔叔和黛兒去逛逛。”攬月閣其實是京城一處園林,原來那家敗落了,如今成了公共的遊覽之地,菊花最有名,平日裏遊人頗多。

林如海笑著做了個牙疼的動作:“溶兒說話言不由衷啊,你倒是請誰來了。我一個老頭子去賞什麼花,還不把花氣落了,倒是你們倆去吧。”

“爹爹。”黛玉嬌嗔了一句,羞紅了臉。

水溶大喜,笑道:“林叔叔可是咱們皇朝第一才子,菊花得您眷顧定然風姿倍盛,隻怕林叔叔眼光太高,看不上那些俗花凡蕊。”

林如海大笑道:“真個是個油嘴滑舌的小子。你們倆快玩去吧,不用在我這說這些笑話了。”

黛玉越發覺得窘,哪願意去,水溶強拉了她出來笑道:“這些日子淨忙了,好容易我得了日閑工夫,好黛兒你就當可憐我一回。”黛玉無法,笑道:“你又胡說。”

兩人說說笑笑往東城去了。

攬月閣不愧久負盛名,滿園菊花繽紛絢爛不讓春色,一班文人才子正在一所涼亭了搖頭晃腦賦詩,什麼“芳影勝明月,嬌姿羞牡丹”的,聽得水黛二人咯咯直笑。水溶因歎道:“這幫酸丁可真是有辱斯文,白白糟蹋了這景致,我倒記得黛兒的‘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黛兒倒說說要偕誰隱啊?”

黛玉見水溶微側著頭看著自己,眼睛裏笑意燦然,有些羞惱淡笑道:“自然是和爹爹哥哥再一起了。”

水溶語塞,自己總不能說不許吧,那豈不是成了拆散人家骨肉了,有些泄氣道:“好黛兒,是我失言了。”

黛玉撲哧一笑,眼睛裏光華流轉,才真是羞煞菊花,道:“一般的也唬成這樣,竟成了銀樣蠟槍頭了。”說著拿帕子掩嘴笑個不住。

水溶笑道:“管是什麼了,我隻知道守著你就是了。”這話大為親近,黛玉不禁霞生兩靨,垂下頭去微笑著不接話。倆人慢慢走著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那裏透過石縫亦有兩叢野菊,不比旁邊雍容的名貴品種卻疏落落更先出幾分隱逸的傲骨來,許多事物外表再光鮮失去了傲骨也不過華而不實而已,隻不知那雍容華麗的菊花是否在為自己受人指指點點兒悲哀。

倆人一時看住,良久黛玉歎道:“如此才不負菊花的品格,與這比咱們剛看那些竟都成了跳梁小醜了。”水溶深以為然。

默了良久,黛玉二人轉身往前走去,就在此時,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呼救聲,聲音沙啞,依稀可辯出是個女子的聲音。黛玉一蹙眉,抬頭見一個衣衫普通的女子披散著頭發往自己這方向跑來,呼救聲就是從她嘴裏發出的。黛玉看那女子身形不禁起疑:“溶哥哥,我怎麼覺得這女子很眼熟。”

一路圍觀人頗多,隻是眾人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這時從那女子身後跑來一對五十多歲的夫妻,那倆人邊跑邊喊:“各位幫忙劫一下,小女是個半瘋,現在正發瘋呢。”

看熱鬧人一聽是個女瘋子,誰願伸手,立時都躲的遠遠的。眼看那女子直衝水溶黛玉二來,水溶擰緊了眉攬住黛玉身子一轉,手輕往外一推,一股柔和內力到處,那女子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兩步。趁此機會那老夫妻已經趕到了。老太太一把抱住那女子哭道:“我苦命的兒,你今兒又怎麼了,看得好好的花你怎麼又這樣了,我苦命的兒啊。”那老者忙施禮道:“多謝公子。”

眾人一看這方信了他們真是父女,畢竟那神情裏的疼愛不是假的。水溶微一歎,對那老夫妻有些憐憫,道:“老丈不必多禮,快看看你女兒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