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對平凹說:領導是不是該給我發加班費啊?
平凹笑了:請你吃飯,巷口羊肉泡饃一碗。
蓮湖巷外邊是大蓮花池街,再往南走是麥莧街、大皮院街、北院門街,這一帶係西安城內著名的回民坊,傳統風味小吃集中區,洋溢著濃鬱的伊斯蘭文化特點。除了聞名的羊肉泡饃,還有羊肉小炒、水盆羊肉、灌湯包子、砂鍋餃子、牛肉麵、八寶粥、烤肉串、肉丸糊辣湯、蜂蜜涼棕子等,有時候上午開完會,大家就在附近填肚子。周圍數十家飯館,讓我們吃遍了。平凹還帶外地來的客人,也在巷外品嚐地方特色。那小吃街上有些飯館的名稱,還是他給題寫的。
三
蓮湖巷裏,先後出版了兩種著名的文學雜誌,一是《長安》,二是《美文》。
《長安》雜誌1980年創刊,憑著新銳之氣衝上文壇,當時與《青春》、《青年作家》、《廣州文藝》一起,被稱為市級文學刊物中的四小旦,很是紅火。那時興辦文學講習班,蓮湖巷是文學青年們鍾情的聖地,全國各地前來拜師求教的人不少。後來刊物擴大通俗內容走向市場,書商們也在巷內出出進進,甚為熱鬧。《長安》堅持了10年,繁華了10年,鬧騰了10年,到1989年由於特殊原因才停刊。
1992年,《美文》雜誌創刊,舉起“大散文月刊”的旗號,以厚重廣闊的內容,高雅大氣的品位,清新脫俗的麵貌,在文學界刮起大散文之風,受到讀者的歡迎。雜誌至今已出版了15年,郵發的訂數恒久不變,像一棵長青樹,被喜愛它的讀者擁戴入眼。很多從事文學寫作的人,非常看重自己的作品登上《美文》,好像那是創作征途上的一個台階、一個標誌。在全國各地文化界,也常能聽到“我是《美文》讀者”的自白。有些愛好收藏的人,曾四處搜尋這本雜誌的創刊號呢。
在原來的《長安》和現在的《美文》雜誌版權頁上,都印著本刊地址:西安市蓮湖巷2號。
於是,一些喜歡文學的人到西安出差,遊覽了兵馬俑、華清池、大雁塔、碑林、古城牆之後,往往要找到蓮湖巷裏的《美文》編輯部來坐坐,來聊聊,來看看這本精品雜誌的辦公地和製造者。但他們走進狹窄的小巷,爬上簡陋的小樓,常常露出失望的神色,驚歎說:你們就在這麼一條破爛小巷裏辦公啊?我們回答:是呀,我們就在這裏,怎麼了?接著便聽到一陣感慨:唉,還以為蓮湖巷是一個壯觀美麗的大地方呢!
對於外地人的議論,我們反倒覺得奇怪。可能是我們生活在這兒久了,已經習以為常了吧。
看來,對什麼事都不要期望值太高。一位先賢說:光吃雞蛋就行,不必看那下蛋的雞。用在這兒很合適。
據說鄰省的武漢市文聯、成都市文聯、甚至綿陽市文聯、洛陽市文聯等都有比較像樣的院子和樓房乃至文學藝術大廈。
我們沒有大樓,但我們有《美文》雜誌,它已經是古都西安被外界關注的文化名片中的一張。
四
蓮湖巷裏,還有很多令人尊敬的精神食糧的勞動者生產者。
老作家權寬浮,半個世紀前就寫出了優秀的短篇小說《牧場雪蓮花》、《春到準噶爾》,得到了茅盾先生的好評。他從新疆轉業來到西安市文聯,擔任作協副主席,又創作了《人世公關情》、《驪宮煙雲》等一大批新作,最後依依不舍、滿胸悵惘地從蓮湖巷裏退休回家、不久辭世。
老詩人沙陵,上個世紀的四十年代就開始出版詩集,後來從事編輯工作,培養了一大批年輕詩人。常常在文代會召開的時候,我就聽到那些聚集在一起的詩人們說,咱們抽空去看看沙陵老師。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尊敬,一種潛入血脈的感情。到了沙陵老師家,隻要談起詩歌,談起原單位,談起蓮湖巷,他眼鏡後邊的眸子就會閃閃發光,立即激動起來,說話的嗓門高了許多。這種純粹的文人,多麼可愛啊。
女作家葉廣芩,原在某報社工作,寫了不少東西,但影響始終有限,自從1995年調入文聯,在蓮湖巷裏開始專業創作之後,好像找到了文源、找到了動力一樣,藝術創造突飛猛進,其《采桑子》、《全家福》等獨特的家族小說脫穎而出,蔚為大觀。接著又寫了《老縣城》,《青木川》等紀實性文學。
詩人子頁,原在政府機關工作,仕途看好,可他一心要獻身文學,決然離開官場,到蓮湖巷裏來辦雜誌,其間風風雨雨,但文學之心不泯,先後寫作出版了不少詩歌散文集,還有一部名叫《流浪家族》的長篇小說飲譽文壇。
其它有才華的同事還有很多,我這裏就不一一列舉了,反正在這小小的蓮湖巷裏,聚集著強盛的創作力量,會有不少好的精神產品噴發出來,源源不斷地輻射到世界各地的文壇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