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凹趣事
一、領工資
一日,平凹到單位,出納追過來說:“賈主席,你的工資半年沒領了。你若花不了,我拿出來給大家辦福利。”
平凹頭一偏:“我咋花不了?我是舍不得花,那是工資啊。咱一個農村娃,好不容易上了大學,參加了工作,拿來上了國家給的工資。這份工資含金量高,它不像寫字畫畫掙的錢,流水來流水去,不必太珍惜。工資嘛,你給我存著。”
其實,出納是跟他開玩笑,他也是玩笑著回答,但這段話卻道出了他內心深處對工作、對金錢價值的認識和看法,意味深長。
二、簽名本
隨著平凹著作出版的增多,前來求他簽名的讀者隻增不減。出版社拉他去簽名售書,文聯作協及一些行政單位拿他的簽名本做禮品,還有些書商將新書提前運來簽了名再去促銷,寄書來或者送書上門來求簽名的零散讀者就更多了。這已是一個沉重負擔,朋友勸他說:“你不必太認真了,找個人代你簽吧。”
他說:“那不行,咱要對讀者負責。”停一下,又說:“聽南方一位朋友說,現在一本《廢都》簽名本,在香港能換一台尼康相機呢。如果是假的簽名本,就是騙人了。當然,盜版本更不行的。”
近幾年他的新著隻要一出版,很快市場上就會出現盜版本,如果拿來簽名,他一翻看則說:這是盜版,不簽。當然,持書的讀者會心中不悅,麵呈尷尬。可這是維護作家權益和讀者權益的事,不能含糊。
三、空名兒
在讀者眼中,平凹是高高在上的作家;在朋友心中,平凹有了不起的才華;在一些達官貴人和企業家看來,平凹是文化名流。於是,請他吃頓飯的求張墨寶的絡繹不絕。他參加某個會議,立即就成了媒體采訪的中心人物;他出外旅行,火車上就有女士拿來白襯衣或香噴噴的手絹請他簽名;還有許多遠道而來的文學青年找到單位,求他看稿央他指教甚至請他給介紹工作。有人稱這種熱烈現象為文壇的“明星效應”。
那年秋天去北京,客居新街口正覺胡同西安駐京辦事處,等待安排去江淅體驗生活。本來是悄悄行動,但仍被一些報刊編輯逮住行蹤將電話打進房間來,他苦惱不已,我們打趣說:“誰叫你是名人哩。”他歎道:“其實我也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到外邊找飯館吃麵條,踱步於秋意漸濃的街頭,他有點兒感傷,說:“咱這是流浪街頭,在北京老覺得是外地人,在長安才是自己的家。”過了一會兒又說:“我就像過去那種外省來的官員,居留在駐京的會館裏,等待朝廷的召見。”我們諷刺他說:“這也是名人的待遇呀!”
他歎著氣兒說:“唉,名人,其實我這一生把苦吃遍了。小時候是五類分子的子女,政治上不順當。開始寫作以後老挨批,現在的這個小說最嚴重。自己呢,身體不好,長期病纏身。情感上也不順,鬧得離了婚。還有一個接一個的官司,麻煩不斷。我也沒有給家人帶來幸福,父親病逝沒享到我的孝敬,妹夫又出事,女兒身體還不好。唉,我隻活了個空名兒,別人是不清楚。”
他這是發自肺腑的實情話,聽得我們心頭很沉重。大家默默地走在街邊,腳下帶起的黃葉張揚一陣,又無力地墜落於地。
平凹的這個感傷側麵,很少有人看到,我不知道那些追逐名流的文學青年了解這些事後,該作何感想呢?
四、婚姻事
八十年代初,平凹應邀去陝南一個山城講學,有一位閑雲野鶴似的跛腿馮先生曾給他占了一卦,說他四十歲左右生活上將遭遇一個很大的波折。
平凹心一驚,問:“有沒有辦法能躲過呢?”
馮先生沉思片刻,說:“有個辦法可試試。”
“什麼辦法?”平凹急問。
“你回去後,再辦一次婚宴。”馮先生回答。
回到西安後,他將這件事給韓俊芳講了,征求她的意見。俊芳哈哈大笑,搖頭說:“咱們老夫老妻了,娃都這麼大了,再請一次客,再舉行一次婚禮,不是開玩命嘛。不行不行,你甭迷信了。”
誰料十年後,一九九二年秋末,平凹四十出頭,他們真的離了婚。生活上感情上的這個變故,給平凹打擊很深。
五、守西安
賈平凹這三個字,多年前有一位蔡先生曾拆過,他邊比劃邊說:“賈也,拆開是西貝兩個字,西為金,貝是金銀;平字,土地也,土生金;凹的造型像古代的銀錠,能裝東西,又顯得空靈。立足本土,盡顯富貴,好名字啊。”
後來也有人另做一番拆解:賈為西貝,西安的寶貝;平為大地,是厚實的關中平原;凹字像古城牆上的城垛兒,便於防守,能進能退。看來,賈平凹適宜住在西安。
不管有沒有道理,這些年來,曾有南方某大軍區調他去搞創作,曾有北京某部門調他去高任,曾有海邊某城市請他去掛職,最終都沒成行。跑遍了東南西北,還是住在西安城裏好。西安城的羊肉泡饃、葫蘆頭、拉麵條、灌湯包子,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當個西安市文聯和作協的主席,他並不嫌官小。教授於西北大學和西安建築科技大學,亦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