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讀了,所以就沒有上學了。”
“讀書不行了,就回家來幹活,這也樣也好,省的花些冤枉錢!”
薛啟明真不隻是哪位高人說出了這些話,讓幾乎全村的人都認為他是因為這樣才不讀書了的。他簡直難過的要命,真想找一個縫轉進去躲著世人。
中年人又說:“來吧,讓三叔今天教你怎樣犁田。跟著我來。要是你還不學會犁田的話,今年你家的那幾畝田誰給你犁呀。”
中年人用手裏的一根小棍在牛的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下,似乎是在顯示自己那耕前有多麼的氣派。可是薛啟明根本就沒有理他。他還是坐在田地裏,滿腔憤怒。
中年人已經放下了犁耙,並且把它駕到了牛的脖子上。“哎,啟明你還坐著幹啥啊?過來呀!瞧你那懶散的樣子,難怪成績下降了。”
但其實是這個中年人自己懶得犁田,所以想讓薛啟明替他犁一下罷了。雖然他知道薛啟明做的特別差,然而他根本就不在乎。
薛啟明立起身來,拾起鋤頭,擦了一把眼淚說:“三叔,我還有自家的活要做。同時也不必勞駕你了。”
“沒事兒,怎麼說勞駕我呢?來吧,你來握住犁耙,我叫你怎麼做。”中年然一臉陰險的笑容展露在他那深刻的皺紋間。
“算了吧,三叔。你知道我犁得很差的。”
“也沒關係啊。”
“我也要回去了。我還得回去打豬草。”薛啟明說著就扛著鋤頭轉身走了。
中年人急忙說:“就你們家那兩隻小豬娃兒,吃不了多少東西的,所以用不著花多少時間。”
薛啟明根本沒有理他,頭也不回的就走了。於是中年人歎息了一聲就坐下來,從衣兜裏取出煙袋裹著大煙,坐在田埂上悠詳的抽起來了旱煙,現在也不急著犁田了。那頭被犁耙架好了的耕牛站在田裏,回過頭來望了望中年人後開始返嚼。
回家的路上,薛啟明義憤填膺,而且心如刀絞,真的沒有想到會受到鄉親們如此笑話和瞧不起了!但是他們有什麼資格這樣養笑話他呢?按理說,他們隻是無知的貧農而他不管怎樣也還算得上是半個秀才,因此總比他們高一等吧。然而現在有誰會這樣認為啊?因為這樣的意識就算是在貧窮的農村也早就不複存在啦。
他思來想去,可就是弄不明白以前見到他就笑臉相迎的父老鄉親們如今對自己的態度完全是判若兩人。要是在以前的話,鄉親們遇見他準會微笑著說:
“哦,啟明,你上學回來啦,你們是放假了吧。恩,你一定要去我家玩一下啊。我家三兒在家中呢。”
“哎呀啊,啟明,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啊?哦?都回來兩啦。那你怎麼不到我家去看一下哩?哎呀,就知道為你爹媽忙活,都不記得我這三娘了喲!”
“嗨,那是啟明嗎?哦,還真的是你啊。你們又放假了啊?,先來我家坐一會兒吧。噯,別急著回家呀,你還怕見不到你爹媽了!”
可是如今的境況卻有著天壤之別,再也沒有人會主動招呼他了。就連以前看起來對自己最熱情的人都對他變得異常冷漠了。他拖著鋤頭盡量走得快些、把眼光放遠點,要是看見人了,就趁早躲開。他真的感到自己沒有臉麵見自己的這些父老鄉親了。
當他像一隻被追趕的兔子似的匆忙跑回家中,還沒來得及丟下鋤頭時,就看見薛萱站在他家門口衝他尖聲喊道:“啟明哥,你跑到哪裏去了?剛才我的嗓子都喊啞了,都沒有喊得答應。”
“怎麼啦,薛萱。”薛啟明有點不氣踹噓噓的說,“你找我有事嗎?今天
像是星期三呀,你沒有去上課嗎?”
“行了,你就少跟我說那些啦。大娘暈倒了。”
一聽這話,薛啟明嚇得瞠目結舌,但是又忽然回過神來。他急忙拉開薛萱衝進屋裏。
“不過現在沒事了,”薛萱被他弄得像個不倒翁似的搖晃了幾下。“我媽在照顧她。”
薛啟明走進母親的房間看見母親正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臉微微向裏偏著一動不動的像是睡著了。薛二娘坐在床邊雙手緊緊握住母親的手。她看見薛啟明來了就讓在了旁邊。
“啟明,你媽她剛才暈了過去,但是現在已經醒過來了。”薛二娘用圍巾擦了一把眼淚,拿起跟著薛啟明進來的女兒的手,站在一邊默默地看著這對母子。
薛啟明眼裏蓄滿了淚水,他走過去不是坐在母親的床上,而是跪在母親的床前,拿起她的手來,貼在自己的臉上。這時薛母把臉偏過來,疲憊的睜開黯淡無光雙眼,咽了口吐沫,潤了潤嗓子,像是準備說什麼。但是她的兒子先開了口。
“媽,你怎麼會這樣?可不要嚇唬兒子呀!”薛啟明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滴在了母親的手上。“兒子可不能沒有你啊!我怎麼才出去這一會兒你就暈倒啦?”
“孩子,媽沒事兒。”薛母發出微弱的聲音,嘴唇微微的顫抖。“你不要擔心!”
“媽,你都這樣了,還說沒事。”
“媽真的沒事兒!”薛母輕輕的眨了一下眼睛,說話的聲音更微弱。
薛啟明的臉被傷心和悲痛扭曲了,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斷往下滴,眼睛就像泉眼。這時的他在薛萱看來真的像個小孩子。可是薛萱也跟著流下了眼淚。薛二娘這樣的一個中年婦女又捧起圍巾來抹一把老淚縱橫的臉。
“啟明,”薛二娘說歉疚的說,是二娘害了你媽的。哦,不是我。是薛濤們母子倆。不對,應該是二娘。”
薛啟明回過頭來用溫柔的眼神望了望薛二娘,不知為何她說這樣奇怪的話。
“不關你的事,二嫂。”薛母睜大了點眼睛望著薛二娘,有氣無力的說。“是自己的心髒病不好。過會兒就沒事了。我都已經習慣這樣了。”
薛啟明不知是怎麼回事兒,但是他又不想問這是為什麼。因為薛二娘說是她害了母親,那無論如何都與她有直接或間接的關係。可是他知道薛二娘一直以來都是真心對他們好。
“你聽我說,啟明。”薛二娘抽泣了一聲。“是這樣的。昨天薛濤他媽來我家做了一會兒。我的嘴巴不封閉,就跟她說了你沒有上學了,還說你是為了你媽好才放棄讀書的,但是別的二娘就什麼也沒有說。可是誰知到那個爛婦人像條逢人便咬的瘋母狗似的到處亂說你也是因為像村裏的其他孩子一樣讀不得書了才輟學的!閻王爺作證,我可是沒有這樣說啊!”
“是的,”薛啟明說,“我知道二娘你說不會這樣說的,我相信你!”
“就是啊,啟明。”薛二娘又接著說。“今天早上那個該死的薛濤回家不知是因為什麼事,跟他家媽吵了一架,聽說還把他媽閃了一耳光。結果他媽哭哭啼啼的跑來向我興師問罪。但是剛說了幾句我還沒有聽懂的話就來抓扯我,二娘可不是省油的燈。我們昨天都還是好好的,但是她今天就這樣對我。於是我就和她抓了起來。她那瘦小的爛婦人哪是我的對手,被我抓在地上後她哭的更厲害了。這時你媽也出來了,我們一聽才知道原來她是被她那不孝的兒子打了。其理由是薛濤在你家做了什麼羞愧難當的事,回去後惱羞成怒的他就衝著他媽發脾氣,還打了自己的媽。”
薛二娘歎息了一聲,又接著說:“我和你媽越聽越覺得生氣。我的身體倒是很好,但是你媽可就氣得受不了。我看見她用手抓住自己的胸脯慢慢的就趴在了地上,然後就暈了過去。我急忙把你媽扶起來抱進屋裏放在床上,照顧她,還立馬叫我們薛萱去喊你。可是也不知道你那會兒跑到哪了去了,不光耽擱了她去上學,而且喊了老半天也沒有喊得答應。但是啟明,你知道薛濤他媽是幹啥去了嗎?她這時也不哭了,而是像做賊似的急急忙忙的跑回了家。”
薛二娘說薛母是像她那樣生氣才暈倒的,可是隻有薛啟明和母親知道事實並非如此。薛啟明耐心的聽完薛二娘的訴說之後,再想起剛才那個要教他犁田的遠房三叔,就越來越感覺到現在的人們都在用另外一種眼光看待他們母子倆,還對們心生蔑視和嘲諷都是毫無顧慮的溢於言表。
可是薛啟明隻能是不去想它,眼前還是母親的身體健康要緊。
“媽,”他說,“藥你吃了沒有?”
“我已經沒事了。孩子!”薛母答非所問的說,
但是薛啟明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什麼藥啊?”薛二娘在一邊好奇地問。
薛啟明本想問她在母親剛暈倒的時候有沒有立即給她喂速效救心丸,,但是母親說了那樣的話,讓薛啟明知道母親的身上肯定已經沒有了。不過母親能夠很快的就蘇醒過來這可真是一件天意之事。他把母親扶起來讓她背靠著床坐著。薛母長長的吸了口氣,感覺像是要舒服很多了。旁邊一直在被母親夾在腋窩下的薛萱,走上前去拿起薛母的一隻手。
高興的說:“大娘,你現在沒事了吧?要好點了嗎?”
“我沒事了,也要好多了。”
“大娘,你剛才暈倒時的樣子可是把我給嚇壞了。”
薛母隻是對她微微一笑!
“你以後可再也不要這樣嚇我咯!”薛萱又說。
“不會了!大娘以後不會再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