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征戰原則(2 / 2)

戰爭構成戰國時代的主要風景特色。“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孟子·離婁章句上》)。在各國之間頻繁的戰爭中,百姓無疑有如俎上之肉,任人宰割。當時的思想家都對人民所承受的巨大苦難寄予無限的同情,也都不遺餘力地撻伐戰爭的罪惡,希望能夠救民於水火之中。孟子身處於這樣一夕數變的時代中,深切地感覺到戰爭的殘酷及人民的痛苦。正是由於孟子的切身感受,孟子對於戰爭的觀念和他的其他的政治理念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他的戰爭觀念以仁義為理論內核,有著濃厚的民本主義思想。

孟子有一著名的論斷,那就是“春秋無義戰”(《孟子·盡心下》)。孟子的這一觀念直指諸侯列國之間的政治狀態,即諸侯的戰爭缺乏道義的價值判斷,因為諸侯之間的征戰多為利益之爭,缺乏“吊民伐罪”的道德基礎。孟子曰:“古之為關也,將以禦暴;今之為關也,將以為暴。”可以看出,孟子對於當時的戰爭狀態是及其不滿的。

但是戰爭就是戰爭,它的目的性有時高於正義性。人類就是通過戰爭達到了自己欲望的滿足的。所以戰爭的主導者有時難免會陷入一種目的追求的迷狂。在這兩章的內容中我們就可以看到一個失去理智的齊宣王和一個謹慎的軍師孟子的形象。

這一次戰爭是齊國曆史的轉折點,它打破了原先國家之間的穩定的政治局勢。

在戰國中期,秦國與齊國並立於西東,天下諸侯引領望之,畏懼莫敢與爭鋒,兩國之間也視對方為最強勁的競爭對手。從齊威王至齊宣王,齊國被公推為五國合縱盟主,聯合抗秦,將強秦壓製於函穀關以西,不敢東向。

公元前314年,燕國內亂,齊宣王遣兵攻入燕國,“五旬而破之,殺燕王噲,醢子之。”但是齊國軍隊占領燕國後的殘暴行為,不僅進一步激化了燕、齊矛盾,遭到燕國人的堅決反對,而且也引起了其他各諸侯國的不滿,致使他們“將謀救燕”,結果在三年之後,齊軍被迫撤離了燕國,齊國在軍事、外交上皆陷於被動。當時,楚懷王排斥親齊派大臣屈原,不聽屈原聯齊主張,急功近利,輕信張儀,自毀齊楚聯盟,致使強秦攻其西,強齊破於東,楚國無力應付,自此衰落。齊楚聯盟解體後,齊國轉而支持北方的趙國兼並中山,趙國滅中山之誌已久,齊國助趙,可謂是順水人情。趙兼並中山之後,其實力略與秦齊兩國相當。齊國聯趙是為了更好地遏製秦國東出。至齊緡王時期,齊國吞並了以商為本、富庶繁榮的宋國,並逼楚國割淮北之地,國力大增,趙、魏、韓、燕四國望風朝於齊,齊國盛極一時。

就在齊國吞並宋國不久,燕國為報亡國之仇,聯合趙、魏、韓、秦四國起兵討伐,大敗齊軍。自此齊國一蹶不振。

我們可以看出,齊國的這場戰爭打亂了自己的外交政策,也使整個國家陷入了戰爭的泥潭達三年之久,好比越戰中的美國。孟子是一個好的思想家,是一個好的辯手,但卻不是一個好的戰略家。他低估了戰爭所帶來的惡劣後果,也沒有預見到齊國外交局勢的變化,當然更沒有預見到這一次戰爭改變了齊國的命運。

孟子在這次戰爭中的言談不像其他場合那麼斬釘截鐵,有點耍滑頭的味道。大約他也知道這是需要負曆史責任的吧。在齊宣王問要不要占領燕國的時候,孟子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取決於燕人高不高興!其實細細考慮,孟子是支持齊宣王占領燕國的。在《戰國策·燕策》中涉及這一問題時,孟子直率地對齊宣王說:“今伐燕,此文、武之時,不可失!”而在這篇文章中,孟子很曲折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這是一個典型的三段論。他認為燕人高興,就占領它。他說:“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豈有他哉?避水火也。”既然是如此歡迎,當然是說燕人很高興。所以可以占領。一個“避”用得很妙,站在燕人的立場上說明,占領是為他們提供庇護。

但是孟子同時也提出,作為戰爭的結果,戰勝方不能重蹈敗者的覆轍,不能暴政害民,要為他們撫平戰爭的傷口。否則,也會遭受覆滅的命運。可以看出孟子並不反對正義的戰爭,隻要戰爭符合多數人民群眾的利益,是可以發動的,這也是他民本思想的延伸。

也許,齊宣王聽到孟夫子“可以占領”的建議後,高興過了頭,忘記了孟夫子後麵的話。齊國軍隊占領燕國之後,殺掉了燕王,把作亂的相國子之做成了肉醬,手段極其殘暴,尤其是齊國粗暴幹涉他國內政,引起了其他國家的不滿,計劃聯合討伐齊國。齊宣王這才害怕了。

孟子這一次卻很幹脆,他分析了之所以燕人從原來的“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到現在的群情激憤,主要的原因是齊軍“殺其父兄,係累其子弟,毀其宗廟,遷其重器”的侵略者的作風讓燕國人忍無可忍,也讓其他國家憤憤不平。最後,孟子又直陳意見,要齊宣王懸崖勒馬,趕快撤軍,避免一場更大規模的戰爭出現。

這一次,齊宣王沒有聽孟子的,結果呢!燕人叛亂,齊國大敗,不過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