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命運的檔案之一(1)(2 / 3)

目前,形式主義泛濫,實在喧嘩得心痛,但好詩,還是要產生的。蘇聯的詩,內容是光彩的,形式也是光彩而生動的,決不是先創造出一種形式,再號召把文藝趕進去!我是不進去的!中國,應該多產生一些聶魯達、西蒙諾夫寫的真誠的人性的詩。

來信吧!

《彩色的生活》印出來沒有?它收進去哪些詩?我還不知道,請你們告訴我一下。

敬禮!

4月18日

致胡風、梅誌(1950年8月7日,北京)

胡風、梅誌兄:

很久沒有給你們寫信了。十分懷念。近幾個月以來,時常在報紙上讀到一些關於“胡風”的訊息,使我十分痛苦,有幾篇東西,令人氣憤,太惡毒。好的批評,應該誠心接受,但有意的鞭笞卻是很不正直的事情。現在好像有這麼一個傾向,誰要是說胡風還不錯,詩寫得還好的話,會遭人罵的。

這是很不好的,形成一種自上而下的壓力。雖然如此,還是有人喜歡胡風的詩。即使某些地方還有意見,但意見也是很忠誠,這樣的年輕人我遇到的最多,一口罵倒的,我還沒遇到過。這種刊物上報紙上形成的對胡風的看法,並不是十分可怕的,很多年輕人還是喜歡這些詩,因為對於胡風這十幾年來的情況,他們是很清楚,並不會那麼壞,是有相當深厚的感情的。因此,讓人忘卻胡風,或者把胡風塗抹得不像個人,還是有認識的,還是有一種不可斷隔的情感存在。

這種不正常的偏向,我是堅信會過去的,也許會延長一個時期,但終究要水落石出的。三四個禮拜前,曾碰到徐放和路翎,談了很久,感覺是相同的。

我的工作是十分忙碌和零碎的,沒有寫詩的機會,西北途中寫的七八首短詩,至現在還沒有心境修改好。有這麼一個心情,在政治上,是十分炎熱的,生活是好的,但好詩,我卻覺得有很多在“地下”,沒有茁長出來,在群眾中悶著。

我雖然寫不出好詩,然而,我的詩也是悶在胸裏。這是與政治情勢很不和諧的氣象,使人傷心的事情。

最近學校過暑假,辦半天公,我有空來想詩,有可能寫一些。

魯煤見到過幾次,因為我又搬到六條胡同,住得遠一些了,最近沒有看到。他不談詩。隻高興寫劇本。

聽說梅誌兄又寫出一個童話,希望出版後寄我一冊。

胡風兄這幾個月寫了些什麼?我看到《大眾詩歌》的詩訊上有一條消息,說“胡風在開上海文代會”。不知道寫出什麼沒有?還是老開會?

有幾個刊物,對冀訪的詩打了幾次。

那個詩叢,還是沒出路嗎?十分惦念。

敬禮!

8月7日

(我的一個小女兒,在“七七”那天死了。)

致胡風(1950年10月24日,沈陽)

胡風同誌:

來到沈陽已經一星期了,工作還沒有決定,住在招待所裏(東北旅社,七層大樓,我住在第七層)。成天沒有啥事,隻聽了三次報告。本來打算到新的崗位後再繪您去信,但沒有事幹,也就隻好提前完成任務了。但心情實在不寧靜,急迫地等待著。工作分配問題,雖未確定,但看樣子恐不會過鴨綠江了,聽說人民大學幹部是由空軍司令部包幹,我填寫誌願書上寫著:隨軍記者或文藝工作。空軍裏也有文藝科,但不知道搞些什麼?還未最後通知,也許有一線希望讓我過江去。今天已公布一批過江幹部名單,他們已穿起黃軍裝,和朝鮮人民軍一樣的軍裝,我也真想穿一套,然後在出發前,照一個像,給您們寄一張來。大概三兩天就可決定了。

和我們同樓住的有蘇聯小紅軍,也有朝鮮同誌。我還是頭一次看到紅軍,他們和我們一樣,廿歲左右的小家夥,成天打打鬧鬧,躺在窗口作遊戲,唱歌,有一兩個年紀很小,滿臉茸毛,我們對他笑,他也對我們笑,笑得十分憨。和我們一塊的一個農村來的幹部,十分喜愛他們,一聽見小紅軍笑,就出去看他們,雙方不說一句話,但都已經認識了。好像誰給我們早介紹過了,一個同誌說,“毛主席和斯大林同誌介紹我們認識了的”。我們唱世界民主青年進行曲,他們也和著唱,不同的語句,但歡樂的旋律是同樣的。有一個朝鮮兵,很棒,老是敞著棉上衣,胸脯子圓溜溜的,背著一支衝鋒槍,上大街他也背著,不笑,不唱。我想和他說幾句話,但又實在找不到一個機會。但他會看出我的,對他,我是很熱愛著,也許將來會在一個朝鮮的山穀裏或是小村莊裏碰到。

今天不見他了,大概都回去了。他那支槍我十分喜愛。當我在街上看見朝鮮同誌的時候,我心裏是格外感動,我希望,他們在中國生活得也像在他們自己的祖國一樣溫暖,但我知道,中國對他們再好,他們也還是想馬上回到他們的血跡淋淋的祖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