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到《文藝報》上有人抨擊xxx的一首長詩,說得很對,應該告訴他說:“詩人,你還沒有寫出一首詩!”但使我也很痛苦和羞愧.而並沒有“太快人心”的感覺。他為什麼總是那麼昏頭昏腦、粗陋不堪地編詩呢?我在討厭他的詩之前,我首先想到他是不是一個真誠的布爾什維克,一個莊嚴的人!xx更不用提啦。
徐放離開人民文藝組,到秘書處工作。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這次寄京的七首詩,請你修改過以後,考慮一下,投給一些刊物試試看,《塔》那一首,我想投《人民文學》。但不知道合適不合適?我最近倒有這樣一個打算,還是盡量多發表一些自己的詩為好。為什麼不叫人看到呢?有時感到冤得很。你看投哪裏合適就投到哪裏吧!
吳平又到醫院去了。她大概無法去看你。生了一個男孩子。我很愉快。
快過舊年了,你是否要回上海去團聚?
《為了朝鮮,為了人類》已在此地書店看到單行本,印得很精巧,我又讀了幾遍,改得好了,上海解放報辛笛說太散文化,不精煉,我倒感覺不出來。恐怕他是不得不那麼添幾句“應時”的話,其實已經不“應時”啦!現在對你的作品,人們是都不得不重視,不能不受感動,但總得添幾句壞話,不然就好像犯了什麼嫌疑似的。這是一陣罡風,臭風,浮動的人會被吹得東倒西歪,但也有更多的迎風起舞的勇士,而曆史更是不管這一股臭風要按軌前進的。
來信。這兩天又寫了幾首短詩,但大詩還在洗煉著我,總要寫出來的。
好!
1月15日
我總希望你,沉下心來,寫一篇抨擊目前詩壇混亂的論文,澄清一下這一股惡流。你有這樣的魄力!為什麼不寫呢,為了祖國,為了人民,你要這樣寫,即使有人圍擊你。看樣子不經過一場論爭,中國的詩是通不過1951年了。寫吧!你是勇敢與真誠的一個人!曆史會保衛你的。又及。
致胡風(1951年1月20日,沈陽)
胡風兄:
前幾天曾寄上一信,想已讀到。
很長日子沒有讀到你的來信,很想。但我是知道,你也在關懷我。今天吳平來了病後第一封信,從床褥上站起來了,而且孩子長得還挺好。很幸福。但是吳平是多麼痛苦地從血泊中與病熱中支持過來,一個人的誕生是多麼艱難。
她說你還特意送去七萬塊錢給她買爐子,她非常感謝你,比爐子更溫暖的是仁慈的友情。爐子,使我也感到有一股火熱的熱呼呼的溫暖衝洗著我。使我想起北京你住的那間溫暖的有綠色窗幔的屋子,不是什麼能使屋子那麼火熱,而是裏邊住著一個仁慈的火熱的人,現在我像坐在你那間房子裏。祖國的體溫是和這一股溫暖分不開的。
離舊曆年還有半個多月了,我想你也許要回上海團圓一次吧!祝福你。
昨天到書店,讀到《新觀察》上的《祝福祖國,祝福人民》。我感動很深,詩教育了我,讓我再前進。每一個青年同誌讀到都會感到你那種對祖國和人民真誠的祝福,不隻是關懷我和你所熟悉的青年人,你是深切地關懷正在發育的祖國的青春。不隻是叫我們前進,要讓祖國再前進,祖國的詩再前進。
現在,我的生活和工作,百分之百的放在文藝學習與創作上了,這是幾年來沒得到的好日子。生活裏被我痛苦地壓抑了好久的生命們,冤魂們,都衝出來了,前呼後嗬。上封信已經告訴過你,詩在衝擊著我,燒著我。生活的浪潮和喧響把我卷起來,有許多久久回響在我心胸裏的不能衝出來的東西,都將歡呼而出。
第二次寄京的一束詩,徐放說已轉送給你了,看後有什麼感受和意見,我等著你告訴我。這半個月來又初草了七八首小詩,還有一首長一點的詩《祖國魂》。修改了幾次沒有成功,索性平靜幾天再說。我已經在苦心提煉這些樸素與真摯的小詩了,我最近好像才忽然感覺到這是一個抒情的時代。當然這種抒情是因為有了戰鬥的光彩的曆史才產生了的,誰接觸到了曆史誰就有了抒情的願望。小詩也是寫著大世界,大感情,也能刻透生活,就像探礦的鑽針一樣,雷管一樣。就像中國的一句諺語說:“麻雀小,五髒六腑俱全”。咱們的國家裏真誠抒情的詩人太少了(是指詩壇上漫步的一些詩人),詩裏沒有血肉,因此也沒有熱,冰冷冷的,幹巴巴的,從概念從形式出發,寫出自己,寫出祖國的詩人真太少了(當然有許多真誠的詩人們在寫著啊!而且很多)。這些人是不值一擊的,隻要一指即從高空掉下來,摔成骨粉(他們是沒有血肉的),就如xxx和xx之流的骨粉。除非他們重新向詩低頭,重新鑄煉他們自己才成。中國的詩,好像已有轉機,詩抬起頭來了,好艱難。但還會有人打擊他的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