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這時的雪域高原上天翻地覆。西藏平叛結束後,正在進行民主改革補課。曆史以來沒有縣治的阿裏地區,這時候開始建立各級人民政府。新建的縣人民政府就設在南邊五馬站的地方,還有區、鄉人民政府。共產黨派來了大批的工作組,遍布深入在各個部落裏,組織發動群眾鬥牧主,分牛羊。當雄羅“父女”就被接回到一個村安置下來,成了戶籍薄上三口一戶的人家,同樣分得了牛羊。從此,結束了她們野人流浪生活,過上了人間安定的日子。
當雄羅生活的這個村,距離縣城很遠。進縣城成了人人所希冀的願望,有機會去縣城看看的人很少。直到啞巴的孩子長到六歲這一年,當雄羅終於有了一次進縣城去為全村人購買茶葉的機會。她來在縣城的時候,猶若進入到另一個世界裏,第一次看到了這一大片房屋,這麼多她從來沒見過的身著五顏六色服飾的人。她在來來去去行走的人夥裏,又驚又喜見到幾個人和自己女婿一樣一身黃衣服,帽子上有那樣一顆在閃光發亮的紅五星。經詢問,她才知道,這就是人們平日素常間傳說歌唱已久的金珠瑪米。她大喜過望,這不就是說,自己的女婿他就是個金珠瑪米嗎!這母親敬慕之心油然而起,即刻也隻感到自己和女兒是這樣地幸福與驕傲。尤其是那狂跳不已的心髒,就像是自己當年賽馬第一個馳到終點的那一瞬間,拿手都按不住。在這裏,她沒有多耽擱,忙著及時趕回,要把這喜訊說給女兒知道。
啞巴驚悉這天大的喜訊後,那種喜躍抃舞的樣子就不用提了。母女倆請人幫忙照管自己家裏的牲畜,認真地作了一番準備之後,用犛牛馱著金珠瑪這支槍和子彈袋,背上孩子往縣城而來,要把戰士的武器彈藥交回人民政府。八天後,他們把牛趕進了縣政府大院,把槍和子彈扛進政府的辦公室裏,交給了工作人員。
那天的政府大院,霎時像水開了鍋那樣地沸騰熱鬧起來。人們奔走相告,從領導到普通幹部聽說後,懷著無比崇敬的心情,全趕來看望這了不起的一家三口。男男女女一群人將三人團團圍住,人們吃驚詫異裏在聽著,當雄羅講述這段她和女兒巧遇金珠瑪米的奇緣。
負責接待她們的工作人員,當時記寫下數十頁記錄。有關方麵正在打報告請示上級,要對這特殊情況進行安置處理的時候。不料,這時候席卷全國的“文化大革命”也波及到邊疆來。中央曾三令五申,明確指示不進行這場運動的邊疆地區,各級黨政機關卻毫無例外地受到紅衛兵洪水猛獸般的衝擊,造反派奪了黨政大權,整個機構癱瘓,停止運轉。中央不得不委托軍隊接管地方政權,各縣都派駐了軍事管製委員會,行使職能權力。
索南旺姆母女倆送交武器到政府,感到無尚光榮,懷著做了一件大好事的喜悅心情回到鄉裏,照常享受著翻身當家作主人的幸福生活。每日裏放羊、打獵、撿幹柴牛糞。幹活的同時,她們不停地誦唱著六字真言,祈禱終生永世安居樂業。誰也不曾想到,大難會降臨到她們頭上來。這一天,一幫子人馬趕到她家,當眾宣布當雄羅和他的“啞巴妻子”殺了人,犯下大罪,當時就拿繩子把“他們”捆了,押上馬背給逮走了。來人還當眾宣布沒收了他家的牛羊,交歸村裏分配給別的人家。一時,剩下這個還不諳人間世事的七歲孩子,和他娘當年一樣走上了沿門乞討的流浪生活。人們詫異震驚,不解地要問,這女兒咋一下子就變成了自己父親的老婆!這是咋回事啊?
原來,自從當雄羅“父女”把戰士的遺物交回政府過後,這事大張旗鼓就在群眾裏傳說議論開了。“懷疑一切,打倒一切”,正是文化大革命流行的瘟疫,就連世界公認、人人崇拜敬仰的國家主席,在這場浩劫全國的大災大難中都難以幸免,莫說這兩個沒名沒姓的野人了!縣上造反派對“當雄羅父女倆”救戰士一事,提出了種種懷疑和無根無據的猜想,越想他們的問題就越多。人們就這樣毫無緣由地判斷出這兩個野人,原本就是兩口子。根據帽子上的血跡,可以肯定地說,解放軍戰士是“兩口子”所殺,長期把他的槍支隱藏起來。現在見人民政權鐵打的江山威力浩大,他們害怕了,就這樣來欺騙政府,主動把槍交出來。造反派同時認為,這也不能算作是自首,必須立案偵破,對兩人追究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