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早起的魯師找站上去聯係九個人的早飯。未料,站長先一天帶幾個老兵去哨卡慰勞戰士未歸,遇幾個當年新兵,一口咬定,“站長交待過,過往車輛不得開進院內。”指責我們的車子壓壞了平整的院子,不僅不給飯吃,還要追究我們私自闖入的責任。雙方火氣都挺大,越吵越厲害,眼看著就要動起手來。這時,隻見一個穿幹部服的軍官,突然從上房辦公室門內奔了出來,撲向怒火衝天的魯師背後,一個雙龍鎖腰緊緊將其抱定,順手奪下他手中高舉起的駁殼槍。軍官在謔謔笑聲裏勸住兩邊,連拉帶抱把魯師推回了宿舍,自我介紹說,他是前頭一站康西瓦的副站長,來這兒拜年來了,邀請我們到他的站上去做客,他要設宴款待,替戰士為我們賠禮道歉。幾個人聽說後,大聲笑起來,替魯師解嘲下台階,“真是巧的很哪!按說是不該在這兒停留,自討沒趣,正該是趕到你們站上去吃早飯哩!”雷達戰士也跟著調侃,風趣道,“副站長擔心我們不去做客,趕在前一站來迎接我們。恭敬不如從命,這就不能不去呀!”這樣,副站長坐上我們的車,向九十四公裏前方的康西瓦駛來。
到了康西瓦,自然是酒肉招待。這裏曾經是當年中印邊界反擊自衛戰的前線指揮所,將軍們使用過的指揮作戰用的大地圖依舊掛在兵站牆上。至今,新藏公路沿途有線電話也才安裝建設到此。公路從站北山地半坡間橫跨而過,路上方不遠處安葬著當年西線作戰犧牲了的戰士。陳代富、羅光燮、司馬義.艾買提等著名戰鬥英雄都曾安葬在此,後來才遷去葉城烈士陵園。還有一百多位戰士長眠在此,空寂靜穆,天地間一片悲涼,惟有千年冰雪與英雄兒女相隨相伴,靜聽萬裏長風在哀怨歌唱,“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每年也隻有進藏幹部和邊防戰士來回路過這裏,一定要停下車走上烈士墓地去轉上一圈,看看這些沒有墓碑,也不長草的土塚。
告別了熱情的副站長,當天晚上十一時許到達三十裏營房,嘹亮的熄燈號剛剛吹起。素有昆侖山上“小上海”之稱的兵站,處處燈火隨著發電機喑啞的聲音全都熄滅了。沉重的夜色一下子在頭頂上罩捂了個嚴實,周圍一片寂靜,隻留下幢幢房屋的黑影從車燈前一晃即過。這裏除了兵站,附設的還有機務站、醫療站、修理站等單位。三十裏營房得名於半個世紀之前,這裏曾經是國民黨統治時期邊防軍事力量達到最遠的地方,就是邊防軍的兵站,剛好距深入在昆侖之中的那個舊縣城是三十裏地。自紅柳灘以來,車子就沿著喀拉喀什河在下行。此前往,曆史上屹立於河岸邊上的一座縣城的斷垣殘壁,至今猶在向行人訴說反動政府屠殺邊疆少數民族那一頁罪惡的史實;一夜之間這個聚集著數千人口的縣城就被從地圖上擦抹去了,百姓被國民黨軍隊趕散,牛羊走失在昆侖山中變成野生。從此,喀拉喀什河上遊再無人居住,成了荒無人跡的僻壤。
車子拐進汽車修理站,武裝部小車司機趴在窗口上試著去敲喊他的一位同鄉戰友。果然,這修理兵留下來守站,很快打開門來。兩人見麵流下熱淚,緊緊擁抱在一起親熱了好一陣子,那情景感動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小戰士把我們讓進門,一陣翻箱倒櫃,把平日素常攢下的罐頭食品全翻騰出來,擺滿在地上。這又拿來兩瓶酒啟開蓋,倒在飯盆裏,讓大家圍蹲在地吃喝起來。小戰士那樣興奮不已,說,“老人講,他鄉遇故知這可是難得的幸事。大年初一碰上你們這一大幫朋友,太令人感動了!要知道大家來,提前在夥房打些飯菜來。”他抱歉說著,忙不停地打開爐子來煮好了雞蛋掛麵,看著我們狼吞虎咽吃光了一鍋麵條,也把全部罐頭打開吃掉,戰士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