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福與王俊山說，王書記，你早點休息吧，我先回去準備下要帶的東西，明天一早隨你進縣城。然後就告了別。
王俊山回到屋裏時，老婆陳英秀剛翻了個身，睜眼看了看王俊山，又睡去了。
王俊山劃了一根火柴，瞬間整個屋子全亮了，影影綽綽的。兒子王小田睡姿不好，整個人斜躺在床上，半床被子已經掉在泥地上，王俊山走過去，拍了拍，複又回到桌子旁，吸起了豐城煙。
陳英秀欠起半個身子，然後又坐起來，說：”怎麼還不睡。“
”我想事呢。“
”明天不能想，啥事那麼重要，幾個月了，大田上了大學，也不見你一個人影在家。小田幾次問起你，我就說你死了。“
”你，你怎麼能這樣說？“
”那你信也沒一封，電話也沒一個，我不知道，我在村裏麵，一個女人，有老公就象沒老公似的，有多難？“
說完，陳英秀溢出眼淚來，她也不去擦。
”都老夫老妻了，大田都十八歲了，還在講那些形式上的東西，有意思嗎。“
”我知道，你生我氣，怪我生下大田後就上了環，不給你生小孩，後來想生卻不容易生了。好不容易有了小田，39歲做的剖腹產，你還不滿意，你就是想兒孫滿堂，洪福齊天，這次，你不當計劃生育委員會書記，是不是與這事有關，你認為你下不來台？就想來個遠走他鄉？到離縣城150多公裏遠的地方去，你這是在逃避。再有了，你有能力把全家轉為商品糧，你就是不轉，說什麼，亂世佳人的女演員說的，隻有土地，才是人們幸福的天堂。我不要土地，我隻要做個城裏人。現在我想明白了，你是在報複，你不想讓我做城裏人，你就想方便我給你生孩子，不受城裏計劃生育的約束，你就是要把我當成你生育的工具！“
陳英秀抽抽嗒嗒的，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還要繼續往下說。
”不要再說了，隨你怎麼想吧。“王俊山看著陳英秀，”說得輕巧，吃個商品糧，吃了商品糧，你就高人一等啦，你就能享高福了？你拿什麼本事來生活？，斯嘉麗父親對斯嘉麗說的：‘這個世界上,隻有土地與日月同在.土地是世上唯一值得你為它奉獻,值得為它奮鬥、犧牲的事物,因為它是唯一永存的東西。’這也是我心裏的想法，土地，隻有土地，才會讓一個人獲得永遠的平靜。”
“你總有那麼多的道理，反正我說不過你，但是，你想象不出，我一個人擔著與那些男社員們一樣重的濕稻穀，走在彎曲的田埂上，那分吃力，隻有自己咬緊了牙齒。去年，他爺爺在世時，還能幫我點，大田一個月裏，半工半讀時，也能幫我點。再往前，抱養的女兒還沒出嫁時，我還有個伴。現在，我家就我一個人，還帶著小田。我在村裏麵，過得比誰都難！”
“你說這話，我就聽不進去了。************時，你餓著了？別人家總沒錢花時，你手上還有上庵廟捐獻的積蓄，你往那庵廟求什麼文殊菩薩，每次捐錢就是五元十元的，幾次我都因為你沒有評上先進，你還好說？”
“你，你，好，幾個月才回來一次，也要跟我吵，你是成心回來氣我來了，我的命好苦呀。”陳英秀索性下得床來”我去和小田睡了，你一個人睡吧，我不與你說了。“說罷，走到王小田的床前。他們吵架的聲音，早已把王小田驚醒。
”媽“王小田喊。
”睡進去點，我和你睡。“
王小田挪了挪，鑽進被子裏同去了。
王俊山走到廚房前，拿了碗，從水缸舀了碗生水，喘了口粗氣，猛喝下去。
陳英秀聽到，”啪“的一聲，一隻碗重重的被摔到地上，碗碎了。她心裏麵一緊，兩行淚水兀自湧出來，流到耳朵上。她抱緊了鑽進被子的王小田。
那，煤油燈火被風吹滅了。
夜，重歸於可怕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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