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的變化常常出人意料，昨晚還是秋高氣爽，月朗星稀，隔天一早就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燕河的河水變得渾濁，不再如往常一樣清澈見底，甚至能看到魚蝦不緊不慢的在河水中擺著尾巴。
當劉福和女兒小雅來找王俊山時，陳英秀剛起床，正在梳頭發，她告訴他們，他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裏。那時，王俊山已經鋤好了幾壟菜地，摘了2顆南瓜，撥了一藍子蘿卜，在燕河裏洗菜了。王小田聽說劉福要跟爸爸到縣裏去，再次準備讓他們買《鐵道遊擊隊》這套小人書。劉福的七女兒定弟和王小田同在安固村讀小學一年級，開學2個多月了，總是定弟每天來叫王小田一同走直2公裏的路到安固村去上學。不過今天是星期天，學校不上課，王小田本來能夠多睡一會懶覺。但聽到劉福要去縣城做手術，還有劉小雅，就央求他們，一定要把那套講遊擊戰士打RB鬼子的連環畫給捎回來。
陳英秀正要洗鍋做飯，兩隻蟑螂，油油的褐色翅膀，帶著透明的邊翼，有一個大拇指那麼大，突然從灶台上飛出2米多遠，跌落在地上，一下又不知跑到哪個角落去了。
“英秀，我家還有點隊裏去年分的蟑螂藥，你哪天去拿，你家做菜油水多，蟑螂都養得肥肥的，很是嚇人。”劉福說著，弄得一旁打扮一新的劉小雅心裏麵一陣惡心。如果說劉小雅長大之後，有什麼特別害怕的東西的話，蟑螂甚至排在虱子和蛇的前麵。農村人流行長虱子，那虱子在頭上產卵，孵化，在女孩子的長發上攀爬，叮破頭頂來吸血。大的虱子能有米粒大，用手摘了，一擠，肚子裏全是血，還啪啪作響。男人也長虱子，有時掉落到肩膀上，在衣服上蠕動，洗衣服的時候，就要先過一遍水，再用棒子去敲打，要不然，直接敲打衣服的話，衣服上就會沾到虱子的血跡。
劉小雅想到這裏，趕忙問陳英秀拿了鏡子，左看右看的看著鏡子裏頭頂上烏黑的頭發。今天，她特意在兩個辮子上方紮了兩朵米黃色的小花，在鏡子裏看，俊俏極了。她還想到要塗口紅，隻時她前些日子剛買的口紅被滿弟當作了繪畫的畫筆，給糟蹋了。
陳英秀恩了一聲，算是回答。
王俊山提著菜回到堂屋，身上已被雨水淋濕了一大片，他把藍子交給陳英秀，就要自已去找衣服。
陳英秀見狀，趕忙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說：“我去找吧，你等著。”
王俊山與劉福打過招呼，就往裏屋去換衣服。不久，出來時，對陳英秀說：“我去縣城了，也不再返回，直接回楚陽公社。家裏的事情，你多擔待些吧。”
陳英秀聽得，默不作聲，突然，她走進裏屋，從床頭櫃子裏，拿出來兩封信，她說：“也不知大田有沒有給你寫信，給我倒是寫了5、6封了。我也就回了2次。這兩封信，你看看吧，有空，你也給他寫封信吧。打小大田就與你不親近，長大了還這樣。“
陳英秀上過高小，識字，能讀信，寫信。王俊山從陳英秀手中接過信紙，揣在上衣口袋裏，他說：”他才不會給我寫信呢。“
兒子一般都親媽。劉福接過話，然後又說，英秀（他在王俊山在場的場合，不會稱呼陳英秀為俊山婆，但如果王俊山不在場的話，他就稱呼陳英秀為俊山婆。男人把女人作為物化的從屬性觀念由此可見一斑），現在王書記調得遠了，以後家裏有什麼事，但凡我能幫忙的，你盡管吱聲。
“整個村子，幫忙多的，也就屬你和隊長了。那年，我生小田時難產，要不是你把我抬上擔架，與大可一起把我抬到縣裏去做剖腹產，我早就見閻王不知多少年了，說不定現在又投生了呢。”
“哎，這個就不用提了，那年王書記不是去外地了嗎，這個忙不幫，那就不是人。”劉福覺得，今天說話反倒不如昨天困難，他在家時，拿了鏡子，張大嘴巴照了照，好象紅腫也消糜了一些。不過，吞咽還是劇烈的疼，火辣辣的，壓擠著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