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路上飄起細雨,寶鵑撐傘時低聲道:\"小主何苦把最好的繡品都送出去?您看沈貴人那匹浮光錦...\"
\"閉嘴!\"安陵容厲聲喝止,驚覺自己嗓音尖利得不似往常。她放緩語氣輕拍宮女手背:\"眉姐姐得寵是好事,咱們關起門過清淨日子便是。\"
推開寢殿門的刹那,黴味混著炭煙撲麵而來。本該裝紅籮炭的竹筐裏躺著幾塊黢黑的碎煤,火星爆開時濺在手背上,燙出個紅點。
寶鵑哭著翻找藥膏:\"內務府越發欺人太甚,紅蘿炭越來越少了!\"
安陵容摩挲著妝台暗格裏藏著的避子藥方,黃麻紙被原主攥得起了毛邊。窗欞漏進的冷風卷著雨絲。
她自幼怕冷,哪怕穿越了,這具身體也是如此,此刻冷得瑟瑟發抖。(這就是自己穿越後的未來一生的生活嗎?)她望著銅鏡裏單薄如紙的身影,久久不語。
\"小主,要用膳嗎?\"寶娟的出聲打破一室寂靜,安陵容看著冬日裏一點熱氣都沒有的冰冷饅頭,她忽然輕笑出聲。
\"把我那套十二色繡線取來。\"她展開素白絹帕,針尖在繃架上勾出半朵蓮花,\"聽聞剪秋姑姑快過生辰了?\"
雨打窗欞聲裏,寶鵑看著自家小主就著昏黃油燈穿針引線。明明還是那張溫順麵孔,低垂的眉眼卻凝著寒潭般的冷光。當百子千孫帳上第九十九個嬰孩睜開雙麵繡的眼睛時,安陵容咬斷金線,將繡架推向目瞪口呆的宮女。
\"明日趕早送去景仁宮,就說...說陵容日夜祈求中宮福澤綿長。\"
燭火爆了個燈花,她在黑暗中蜷進錦被。這具身體殘留的惶恐仍在血脈裏奔湧,但屬於現代靈魂的齒輪已然轉動。安陵容數著更漏聲盤算:皇後需要製衡華妃的棋子,太後偏愛安分守己的嬪妃,而皇帝...
她將冰涼的手貼在滾燙的臉頰上。
過了幾日,傳來消息,她要侍寢了。
更漏指向戌時三刻,安陵容盯著鏡中盛裝的身影,胭脂暈染的麵頰像戴了張美人麵具。寶鵑正要將鎏金步搖插入發髻,被她抬手攔住:\"換那支素銀梅花簪。\"
\"小主,這可是頭回侍寢...\"宮女急得快哭出來。
安陵容撫過繡著纏枝蓮的袖口,想起穿越前給投資人做彙報的場景。那時她也是這般將香奈兒套裝換成學院風毛衣,隻為讓那些老狐狸放下戒備。
\"皇上什麼珍寶沒見過?\"她將茉莉香膏點在耳後,\"倒不如做個新鮮玩意兒。\"
鳳鸞春恩車碾過青磚的聲響越來越近,安陵容掐著虎口默念:這是年度績效考核,是升職加薪的關鍵節點。掌心的冷汗滲進刺繡,暈開深色痕跡。
養心殿的龍榻鋪著明黃錦緞,她跪在腳榻上替皇帝更衣,故意讓指尖劃過對方腕間。皇帝忽然握住她手腕:\"抖得這樣厲害?\"
\"臣妾...臣妾想起幼時給爹爹送醒酒湯。\"她仰起臉,讓燭光在眸中映出兩點碎金,\"有回雪夜路滑摔了藥碗,爹爹卻誇那碎瓷聲比琵琶還好聽。\"
皇帝鬆開手,眼底泛起興味:\"你爹倒是風雅。\"
安陵容順勢跌坐在絨毯上,將早就備好的江南小調哼成氣音。這具身體的好嗓子像浸過蜜水的銀鈴,她刻意壓低聲線,讓尾音帶著些許沙啞——像極了當年熬夜做實驗後的聲線,卻意外貼合皇帝記憶中某個模糊的輪廓。
\"接著說,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