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錦心繡口(1 / 2)

安陵容剛踏進延禧宮,便見蘇培盛領著兩個小太監候在院中。紅木托盤上擺著對羊脂玉鐲,在晨光下泛著溫潤光澤。

\"皇上說安貴人昨夜辛苦了,特賞這對玉鐲壓驚。\"蘇培盛笑得意味深長,\"今晚還請貴人早些準備。\"

寶鵑接過托盤時,安陵容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龍涎香。她垂眸謝恩,餘光瞥見蘇培盛袖中露出的半截明黃卷軸——是今晚侍寢的旨意。

還未坐定,剪秋又帶著兩個宮女進來。錦盒裏躺著對金絲嵌寶的步搖,安陵容卻注意到盒底墊著的綢緞泛著不自然的黃漬。

\"皇後娘娘說,安貴人初承恩寵,該好好打扮。\"剪秋的目光在她腕間玉鐲上停留,\"這步搖是娘娘年輕時戴過的,最襯貴人這般清麗佳人。\"

待眾人退下,安陵容將步搖浸入溫水。不出所料,金絲縫隙中滲出淡淡褐色——是麝香浸過的痕跡。

\"小主,該用午膳了。\"寶鵑端著食盒進來,目光閃爍。

安陵容夾起一筷子清炒時蔬,忽然蹙眉:\"這菜裏...似乎有股怪味?\"

宮女手一抖,湯匙撞在碗沿發出脆響:\"許是...許是禦膳房新來的廚子手藝不精...\"

\"無妨。\"安陵容將菜撥到一旁,\"去小廚房給我煮碗麵吧,記得多放些蔥花。\"

支開寶鵑後,她迅速將菜倒入花盆。這具身體對麝香異常敏感,方才那盤菜裏定是摻了料。安陵容望著枯萎的花葉,嘴角泛起冷笑——皇後這是要斷她子嗣,華妃則想讓她永遠閉嘴。

午後陽光正好,安陵容坐在廊下繡帕子。針尖在絹麵上遊走,勾勒出江南水鄉的輪廓。她想起昨夜皇帝聽她哼小調時的神情,心中漸漸有了計較。

\"小主,該梳妝了。\"寶鵑捧著妝奩進來,裏頭躺著皇後賞的步搖。

安陵容對著銅鏡細細描眉,將唇脂調成淡粉色。鏡中人眉眼如畫,卻帶著幾分病態的蒼白。她將步搖插入發髻,又悄悄在耳後抹了點茉莉香膏。

\"今晚給皇上講個故事可好?\"她突然開口,\"就講...講我娘親教我繡花的事。\"

寶鵑手一頓,梳子扯斷幾根青絲:\"小主怎麼想起這個?\"

\"皇上昨夜說,喜歡聽我講江南的事。\"安陵容撫過腕間玉鐲,\"我娘親常說,女兒家要像這玉一樣,外柔內剛...\"

暮色四合時,鳳鸞春恩車碾過青磚的聲響由遠及近。安陵容攥緊袖中香囊,裏頭裝著能讓人意亂情迷的香料。她望著鏡中盛裝的自己,輕聲呢喃:\"今晚,就讓皇上記住安陵容這個名字。\"

車簾掀開的刹那,她已換上溫婉笑意。月光灑在玉鐲上,映出幾分清冷光澤。安陵容撫過步搖垂下的流蘇,想起華妃.陰冷的眼神,心中暗自發誓:這深宮裏的每一步,都要走得比旁人更穩、更狠。

車輪碾過宮道,她輕聲哼起江南小調。曲調婉轉,卻暗藏鋒芒。今夜,她要讓皇帝記住的不僅是她的聲音,還有她這顆七竅玲瓏心。

養心殿的鎏金香爐騰起嫋嫋青煙,安陵容跪坐在織金軟墊上,針尖穿透素色錦緞時發出細微的\"沙沙\"聲。暮春的晚風裹著玉蘭花香從雕花窗欞滲進來,將她鬢邊的碎發拂得微微晃動。皇帝朱筆批閱奏折的沙沙聲與繡線穿梭的輕響在殿內交織,竟生出幾分奇異的安寧。

\"愛妃這繡法倒是新奇。\"皇帝忽然擱筆,目光落在她指尖翻飛的銀針上。案頭燭火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恰巧籠住安陵容半邊身子。

安陵容指尖微頓,針尖在錦緞上勾出個精巧的弧度:\"臣妾家鄉繡娘都這般繡水波紋,說要讓絲線隨著布紋走,才能顯出活氣。\"她將繡繃稍稍傾斜,讓燭光淌過層層疊疊的銀線,\"皇上您瞧,這樣看著可像真能聽見潺潺水聲?\"

皇帝傾身細看,龍涎香混著鬆墨的氣息拂過她耳畔。安陵容感覺到他溫熱的手指撫過繡麵,刻意將呼吸放得輕緩綿長。腕間的翡翠鐲子滑到手肘,露出昨夜侍寢時留下的淡淡紅痕。

\"倒讓朕想起南巡時見的錢塘潮。\"皇帝忽然握住她執針的手,\"這針腳走勢,與潮頭翻卷竟有三分神似。\"

安陵容適時輕顫,針尖在指腹刺出個血珠。殷紅血滴落在繡了一半的蓮葉上,暈開小小的朱砂色。她慌忙要跪,卻被皇帝攬入懷中:\"怎麼這般不小心?\"

\"妾愚鈍...\"她將受傷的手指含入口中,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陰影。這個動作是她對著銅鏡練過千百遍的,既要透出少女的天真,又不能顯得輕佻。

皇帝喚蘇培盛取來金瘡藥,親自為她塗抹。安陵容望著他低垂的眉眼,忽然輕聲哼起江南小調。曲調是她改編過的《采蓮曲》,尾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像是風中搖曳的荷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