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內務府呈上四阿哥新製的貂裘。皇後撫過領口風毛時,忽然將整張貂皮按進炭盆。焦糊味彌漫大殿時,她對著銅鏡描眉輕笑:“好孩子,本宮給你備了更好的禮物。”鏡中倒影晃動,她發間不知何時多了支燒焦的虎頭金簪——正是弘暉周歲禮上戴過的舊物。
安陵容指尖碾碎紫蘇葉,忽地將藥杵重重砸向青玉臼。混在風寒方子裏的九裏香碎末簌簌飄落,恰似那日從四阿哥藥罐底刮出的褐色殘渣。
\"素荷,把前日寶華殿供的艾草取來。\"她蘸著晨露在素帕上勾畫,銀線忽地繃斷——繡繃上並蒂蓮的梗莖正滲出暗紅,原是摻了朱砂的繡線遇水化開。
沈眉莊病榻前的鎏金狻猊爐騰起青煙,安陵容執銀剪挑開香灰,忽地輕笑:\"姐姐這鵝梨帳中香,倒比華妃娘娘宮裏的更清冽。\"剪尖刺破香餅,露出內裏暗褐的莪術粉——那是孕婦最忌的活血之物。
采月端著藥碗的手驀地一顫,褐汁在青瓷碗沿蕩出漣漪。安陵容忽以帕掩口:\"昨兒四阿哥咳血,太醫院竟在藥渣裏尋著莪術...\"她尾音散在沈眉莊驟然揪緊的錦被褶皺裏。
暴雨砸在琉璃瓦上的那刻,沈眉莊正對鏡梳妝。忽見銅鏡倒映出采月往窗外潑藥,殘汁在青磚縫裏凝成\"年\"字紋樣。她劈手奪過藥碗,鎏金護甲刮過碗底未化的藥粉,赫然現出翊坤宮特有的芍藥暗紋。
\"好...好得很...\"沈眉莊忽然大笑,金鑲玉護甲生生掰斷在妝奩縫隙裏。菱花鏡映出她猙獰的麵容,眼尾胭脂被淚暈成血痕:\"去取本宮封箱的銀針來!\"
染血的《金剛經》在炭盆裏蜷曲成灰,沈眉莊赤足踩過滿地碎瓷。忽見素荷捧著漆盒進來:\"安嬪娘娘送來的艾灸條,說是華妃娘娘慣用的方子。\"
銀針挑開艾絨,十數粒莪術籽滾落錦褥。沈眉莊忽然掀翻漆盒,金箔裹著的藥丸撞在博古架上,震得那尊白玉送子觀音裂開道細紋——確是華妃去歲所贈。
\"采月!\"她染著丹蔻的指尖掐進觀音裂痕,\"把本宮收著的紅麝香珠找出來...\"忽地頓住,銅鏡裏映出安陵容遺落的繡帕,邊角銀線繡著半枚芍藥花鈿。
沈眉莊將繡著百子千孫的錦帳撕成碎帛。金線纏住鎏金剪,她發狠一扯,指腹滲出的血珠墜在殘破的嬰戲圖上。
\"年世蘭...\"她蘸血在菱花鏡上書寫,每一筆都似刀刻,\"你既要我斷子絕孫...\"銅鏡忽映出案頭安陵容送來的青瓷瓶,裏頭泡著株形似人參的莪術根。
采月驚呼聲裏,沈眉莊砸碎瓷瓶,鋒利的碎片劃過手腕:\"去請莞嬪!就說本宮得了株千年老參,要贈華妃娘娘補身!\"
暴雨如注,安陵容立在遊廊暗處,看沈眉莊的軟轎衝破雨幕。素荷低語:\"沈嬪娘娘把莪術根雕成送子觀音,已呈給太後了。\"
\"不夠。\"安陵容碾碎掌心雄黃,\"去太醫院取三斤莪術,就說本宮要給四阿哥縫驅蚊香囊。\"她忽然輕笑,將沾著雄黃的帕子塞進素荷袖中,\"記得讓章彌太醫經手。\"
驚雷劈亮沈眉莊猩紅的眼,她正對莞嬪冷笑:\"那尊觀音像裏填了三十斤莪術粉,待年世蘭日夜焚香...\"鎏金護甲掐破掌心,血珠墜在莞嬪新繡的龍紋荷包上。
華妃摔碎第五個藥盞時,安陵容正在調香。蘇合香混著莪術氣息漫過碧紗櫥,她忽將香粉撒向燭台。爆燃的火光裏,素荷的影子在牆上扭曲如鬼魅:\"沈嬪娘娘闖進翊坤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