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大同的朋友接著說:
“兩日為昌,此非娼妓之娼。即非娼妓之娼,如何開口便唱?”
輪到方逢時,方逢時似麵露難色,卜大同以為他被難住了,再三催促,並端起酒杯就要罰酒。方逢時裝作無可奈何的樣子說:“令不難遵,隻是冒犯主人,還是不說了吧。”卜大同以為這是方逢時的遁辭,忙說:“不妨,不妨。隻是說不出,酒令如軍令,可是要罰的喲。”
方逢時於是雙手抱拳施禮說:“冒犯,冒犯。”
“兩土為圭,此非烏龜之龜。即非烏龜之龜,如何添卜成卦?”
說得眾人都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起來,深深佩服方逢時的機思諧謔,卜大同則強自幹笑,心中很是沒趣。
木員外的箍箍
袁宏道是明朝的文學家,16歲時就結社城南,並為盟主。他的詩文以風雅自命,反對摹古,以清新見長。時人將他與他的哥哥袁宗道,弟弟袁中道,並稱三袁。因是湖北公安人,故文壇稱做“公安派”,名噪一時。
萬曆中,袁宏道為吳縣知縣,處理政事果斷,每有閑暇,常喜和一些文人好友在一起談論詩文。有一天,袁宏道約請長洲縣令江盈科和一江西孝廉一同乘舟,偕往遊山。在船上,大家一邊飲酒,一邊行令。江西孝廉素知袁宏道著有《觴政》,應是精於酒令的,於是請袁宏道出令。袁宏道正好看見船頭放著一個水桶,於是說:“既然諸位有興,我就發令了。這個酒令要說一個物名,再貫串一句話,且須暗令一個官銜和一親戚稱謂。”接著便指著船頭的水桶,首先說:
“此水桶,非水桶,乃是木員外的箍箍。”
員外為官銜。箍箍,吳語方言與哥哥諧音。江西孝廉的弟弟是員外郎,與袁宏道知交,則江西孝廉不正是(木)員外的哥哥嗎?
繼續行令,江西孝廉指著船旮旯裏放著的一把竹笤帚說:
“此苕帚,非苕帚,用是竹編修的埽埽。”
編修,官銜。埽是古代治河工程中用以護岸和堵口的器材,多以柳七草三的比例捆紮而成。埽埽,諧音嫂嫂。這裏是打趣袁宏道,因為袁宏道的哥哥和弟弟都任過編修。
江盈科正在凝思之間,忽然看見岸上有人在捆稻草,便說:
“此稻草,非稻草,乃是柴把總的束束。”
把總,明清時的低級軍官。束束,諧音叔叔。江西孝廉原為武官出身,且仍有子侄輩在軍中任把總,則江西孝廉正是(柴)把總的叔叔。
半夜生孩兒
這是見於《談概》的一則酒令故事。
沈石田,文衡山,陳白陽、王雅宜四個人是好朋友,他們相約,在中秋節的晚上,到虎丘飲酒賞月。其時,陣陣桂子飄香,澄空如洗,但見一輪圓月高懸。四人坐在千人石上,把酒臨風,開懷暢飲,好不快活!
觸景生情,沈石田不禁行令說:
“山上有明光,不知是日光?月光?”
令中巧妙地將明字拆成日、月二字。
文衡山說:
“堂上掛珠簾,不知是王家?朱家?”
珠,拆成王、朱二字。
陳白陽接著說:
“有客到舍官(館)驛,不知是舍人?官人?”
“舍官”上“館”的異體字,拆成舍與官,宋元以來,世俗尊稱貴顯子弟為舍人。官人,一般則是對做官人的稱呼。
王雅宜最後說:
“半夜生孩兒,不知是子時?亥時?”
孩,拆成子、亥。難得的是子時與亥時是相連的兩個時辰。亥時是21至23時,子時是23時至第二天淩晨一時,都是半夜時分,真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赤腳上蓮台
羅洪先,字達夫,號念庵。是明朝嘉靖年間的狀元,但不重仕途,甘於淡泊。一次,他與兩人朋友在道觀吃酒,一個朋友指著塑像出酒令說:
“祖師買巾,價隻要輕。以是買不成,披發到於今。”
另一個朋友說:
“玉皇買傘,價隻要減。以是買不成,頭頂一片板。”
這兒以一片板來形容玉皇所戴皇冠的形狀。傘既未買成,那就權且“頭頂一片板”來遮陽蔽雨吧。
羅洪先說:
“觀音買鞋,價隻要捱,以是買不成,赤腳上蓮台。”
三人的酒令分別抓住三尊塑像的特點加以渲染,顯得格外幽默和詼諧。
並頭蓮
馮夢龍是明末的通俗文學家,他才情跌宕,小說詩文、歌詞曲賦、燈謎酒令,無不通曉。他是崇禎貢生,曾在鎮江府學任教諭,著名的《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大體上是在此期間搜集和整理的。後來調壽寧縣任知縣,有政績,為當地百姓所稱道。
有一次馮夢龍在酒店飲酒,鄰座有幾個紈誇子弟在吃酒行令,首句用花名,次句鑲嵌“二八佳人”,並承接花名之意,第三句用“頂針格”的修辭手法,並回文轉接首句。馮夢龍對酒令頗感興趣,但聽一個紈誇子弟說:
“月月紅,月月紅,二八佳人經水通,經水通,月月紅。”
馮夢龍聽了嘖嘖嘴說:“此令殊不高雅,飲酒而行此令,豈不有煞風景乎?”
這些紈誇子弟不認識馮夢龍,因此鄙夷不屑地說:“好個不知羞的家夥,扁擔大的一字也不知能認得幾個,也配議論我等所行雅令!好,你既口出狂言,就請你行個雅的如何?否則別怪我等無禮。”馮夢龍淡然一笑說:“卻之不恭,在下不才,勉力為之吧。”
“十姐妹,十姐妹,二八佳人多姐妹;多姐妹,十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