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一個翰林行令說:
“畏談巴山夜雨時。”
令官問:“明是卻話,緣何改作畏談?”
這個翰林戲指架上的鸚鵡回答說:“隻因‘鸚鵡前頭不敢言”,句出朱慶餘《宮詞》。
又一翰林指著妙喉輕舒的酒妓說:“不敢言可是敢唱的喲。”於是行令:
“今朝歌管屬檀娘。”
令官問:“明是檀郎,為何搖身一變竟成檀娘?”
答:“隻因‘小姑居處本無郎’。”
“今朝歌管屬檀郎”,句出李商隱《王十二兄與畏之員外相訪見招小飲時予以悼日近不去因寄》。“小姑居處本無郎”,句出李商隱《無題二首》。
再一個翰林複暗含機鋒地行令說:
“少小離家老二回。”
令官問:“明是老大回,為何變成老二回了?”這個翰林答:
“隻因‘老大嫁作商人婦。’”
“少小離家老大回”,句出賀知章《回鄉偶書二首》。“老大嫁作商人婦”,句出白居易《琵琶行》。句中“老大”原指年齡之大,令中均別解作排行。該翰林行此令,實為影射座中一酒妓,其姐原亦為酒妓,隻因“暮去朝來顏色故,老大嫁作商人婦”,故行此令,以博解頤。
接著一個翰林又即景行令說:
“一山半落青天外。”
令官問:“明日三山,為何說是一山?”這個翰林指著被江霧籠罩著的江心中的金、焦二山說:“隻因‘兩處茫茫皆不見。’”
鎮江的金山、焦山、北固山乃是馳譽中外的風景名勝,有鎮江三山之譽稱。這個翰林結合眼前之景,將詩中三山曲解得巧極妙透!“三山半落青天外”,句出李白《登金陵鳳凰台》。“兩處茫茫皆不見”,句出白居易《長恨歌》。
眾翰林們一邊飛觴行令,一邊觀賞著輕歌妙舞,恍如置身於瑤池仙境,這時一個抱持琵琶的酒妓,彈著《胡笳十八拍》,彈到傷心處,勾起自己的身世,不覺潸然淚下。一翰林見狀,哪裏會設身處地,想到酒妓們迫於生計強作歡顏的悲楚?卻仍打趣地說:
“胡兒眼淚落單行。”
令官問:“明是雙雙落,為何變成落單行?”這個翰林指著彈琵琶的酒妓說:
“隻因‘猶抱琵琶半遮麵。’”
說得眾翰林捧腹大笑。
“胡兒眼淚雙雙落”,句出李頎《古從軍行》。“猶抱琵琶半遮麵”,句出白居易《琵琶行》。
藕如船
有個吝嗇的人作東請客,席上以瘦脊的藕梢子待客,卻將肥嫩的大段留在廚中準備自家受用。客人們均感受辱,其中有一個秀才伺機發難,覷準機會移位於這位吝嗇主人的上座,便說要行一詩分真假令,上家說真,下家說假。
於是一客行令說:
“葡萄美酒夜光杯,此是真酒。”
下家說:
“寒夜客來茶當酒,此是假酒。”
輪到這位秀才,這位秀才早成竹在胸,便有的放矢,誘其入彀地說:
“門泊東吳萬裏船,此是真船。”
吝嗇的主人也頗背得幾首詩,不知是計,順理成章的說:
“花開十丈藕如船,此是假船。”
秀才忙說:“錯了,應罰酒。”吝嗇的主人辯解說:“天下哪裏會真有十丈長的大藕,詩人誇張之筆罷了,這不明明是假船嗎?”
“是真船,確有如許大藕。即以今晚筵席而論,澀嘴的藕梢在席上,而嫩甜爽口的大段藕頭卻還在廚房裏,何啻十丈之長!這不明明是實有其事的真船嗎?”
多年陳皮卻挨不得半下
有個開中藥店的老翁做壽,三個女婿齊來祝賀。席間,老翁為了考考三個女婿,便提出要行一令,先說一物名,顛倒讀仍應成文,再貫串兩味藥名,組成一句話。
大女婿經營燈具,稍微讀過兩年書,首先說:
“龍燈,燈籠,糊了白芷(紙),就可以防風。”
白紙是中藥白芷的諧音,防風,亦為藥名,經巧妙組合,兩味藥名的語義俱為雙關。
老翁聽了點頭微笑。二女婿是個燒飯的夥夫,說話三句不離本行,接著說:
“鍋蓋,蓋鍋,鍋底通草,飯就成熟地(的)。”
通草,藥名,但這兒別解,用如動詞。熟地,藥名,是“熟的”之諧音。
老翁聽了,亦頜首稱是。三女婿是個差人,在衙門裏專司打板子,輪到他了,卻說不上來,老翁連連催促,說要罰酒。三女婿急得下意識地直拍腦門,猛地卻觸動了靈感,忙說:“有了,隻是務請老爹包涵才是。”“隻要說的切當,還有什麼不好包涵的。”老翁回答說。“果真?”三女婿疑問道。“我活了偌大一把年紀,幾時見我說話不算數過?”老翁回答說。三女婿聽了這話,立刻奔到門邊撥下門閂,對著老翁的腦門就是一下,打得老翁眼冒金花,嗷嗷直叫:“好個忤逆不孝的孽障,看我不把你宰了。”三女婿忙辯說:“我這是行令,嶽丈大人緣何反悔,責怪小婿?”老翁捂著頭氣凶凶地說:“好好好,你還要強詞奪理,這是什麼令?若說不上來,我可決不饒你這個小畜牲。”三女婿說:“嶽丈大人信守諾言就好。”於是解釋所行之令:
“門閂,閂門,多年一塊陳皮,卻竟挨不得半夏(下)。”
陳皮,中藥名,這兒別解成老的麵皮。藥名半夏是“半下”的諧音,亦別解。
老翁聽了,找不到茬兒,隻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