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幻境(1 / 3)

淩月緣的聲音,仿佛來自天外般飄渺,卻又如繞耳般清晰,令林馨音分不清自己是在夢境之中,還是來到另一個奇異的空間。

她已聽不到任何波浪拍打的聲音,亦感受不到被海水包圍時的沉重與恐慌。身下的觸感如此堅實,似乎自己正躺在令人心安的土地上。

這太不現實了……自己明明應還沉浸於海水中啊!

當她意識漸漸明晰之時,不用睜開雙眼便能感覺到自己正仰麵平躺著。她的呼吸均勻了許多,在水中掙紮時的無助和害怕情緒早已遠去。

難道自己不知不覺中躺在漂浮於水麵的大木板上?不可能啊……四周都沒有水聲!

適才那小緣的聲音讓她印象極為深刻。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她很想立即便睜開眼看個仔細,可這會身體卻無法動彈,仿佛隻有靈魂屬於自己。

這無形的束縛感令她稍微驚恐片刻,旋即便冷靜下來。她記得在千年銀杏樹下第一次見到那位神秘的少女幻影時,身體也曾一時陷入無法自控的奇怪狀態,和此刻的情形極為相似!

不過,也不是完全無解!她隻是暫時丟失了對身體的控製權而已,就像是半夢半醒之間,意識尚未掌控沉睡的身體一樣。如今,她的意識已越來越強,而身體亦漸漸對自己的指令有了共鳴!

右手食指,艱難一動!

成功了!林馨音鬆了一口氣。

再接再厲!用力!兩手十指都解放了!

終於,林馨音睜開了雙眼!

哎?

漫天黑暗,不見星辰。

不是自己視力出了什麼問題吧!

慢慢冷靜下來的林馨音,瞪大眼睛努力地在靜謐而黑暗的世界中尋找光明,很快便感應到似有光源存在於某處地方。

首先地活動下全身才行!她吃力一撐,終於坐直了身子。

嗬!嗯,連脖子都可以扭動了!她環顧起四周,但見黑漆漆的空間中,右前方的不遠處卻有著一片光亮。

難得的光明讓她的視力一點一點地恢複起來。當她終於看清了前方的景象時,便發現那似乎是一株古老的大樹,而樹下還有一人正坐在盤錯交纏的老樹根上。

那人的身影,特別熟悉!

便在這時,一聲讓她朝思暮想的呼喚,再度飄來!

“音?”

是小緣!絕對是!林馨音激動得幾乎顫抖起來,一躍而起後便拔腿往前方跑去!

她能聽到自己那喘急的呼吸聲,而映入雙眸中的景象愈加清晰起來:那位麵容俊秀的少年,就是淩月緣重生於這世界後的模樣!他此刻正坐在樹根上笑容可掬地看著她……為什麼他還如此冷靜呢!

“小緣!”林馨音大聲地呼喊起來,少頃便已奔至少年麵前,不由分說地蹲下身子並緊緊抱住對方,雙腿膝蓋同時跪在了泥土上!她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快跳出胸腔了,眼角甚至還飆出熟滴淚花。而就在那因淚水而模糊起來的一瞥視線中,她仿佛看到對方那稍稍一愣的神態。

不過,那根本就不要緊!她現在最想要的隻是傾訴!

“小緣!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你知道在這世界找一個人有多難嗎……我都快崩潰了!為什麼你剛到新陽鎮卻那麼快就走了呢!為什麼就不再多停留一刻,就一刻啊!”林馨音自顧自地絮叨著,越說下去聲音越是顫抖,幾乎就要啼哭當場。待得她好好地發泄過一通,才想起另外一些問題:“對了……話說這裏是那裏啊?為什麼小緣你也在這裏?我好像是掉到了海裏才對呀!”

“該不會……該不會……”林馨音忽然臉色一白,抱住對方的力度再加三分:“我們又都死了吧?不會吧?不會吧!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冥府?還是天堂?”

“音,你還好好地活著。而且……”被林馨音緊緊抱住的少年,語調卻依舊平靜:“我也不是小緣。”

……?!

林馨音隻覺得全身驟然僵硬起來。好一會後,她一個激靈,放開雙手,跳開幾步,不敢置信地觀察起麵前的少年,左看右瞧,上下打量,小心翼翼地堆起笑容:“……別開玩笑了,小緣。不是你還是誰了?難道這是個見麵專用惡作劇?哈。”

嗯。她知道了。她記得小緣就是一個老喜歡抓弄她的家夥……可這次是多麼重要的重逢啊!她暗暗下了一個決定,如果小緣真的是在開玩笑,那她絕對要狠狠給他幾拳……她可絕不是在說笑!

“我怎會是小緣呢?”少年對林馨音的態度頗為費解。他緊緊地盯著她,雙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語氣卻依舊淡然:“音,你不記得我了?”

“你……”少年的目光讓林馨音感到很不自然,但她仍硬著頭皮再仔仔細細地打量過對方,恨不得看透他的靈魂以一辯真偽。最終,待得她終於確認對方不是在開玩笑後,上一刻的驚喜便在一瞬間都消逝於難熬的沉默之中。她的內心仿佛忽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卻找不到任何可填充於其中的能量。這猶如絞心般的劇烈陣痛令得她忍不住顰起眉尖。

“怎麼了?”少年敏銳地察覺到林馨音的情感波動,輕聲道:“因為我不是你所期望遇上的人嗎?”

“……嗯,抱歉,因為你實在跟我的一個朋友太像了,不小心便認錯了人。”林馨音察覺到自己的態度變化未免太過大熱大冷了,便趕緊解釋說。

“朋友?”少年很不理解地思索片刻,才緩緩說道:“你是說,小緣跟我很像?怎麼會……不過,或許也有可能……啊!”便在他若有所思並仿佛想到什麼關鍵環節時,卻忽然麵露苦色地低哼一聲。

“你怎麼了?”林馨音看見少年單手揉起太陽穴且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便關心地問了一聲:“頭疼?”她正想說是不是要休息一下比較好,卻又忽然想起自己都不知身處何方。

而且,更重要的是,眼前這是少年究竟是誰?!

林馨音忽然想起連日來的所見所聞,不禁內心一緊。

她想起月浦的千年銀杏,而眼前的這位少年亦坐在老樹根上,頂上正是繁茂昌盛的枝葉。這兒也有一株老樹,但比起那千年銀杏似乎還略微年輕了些,就像是尚未經曆過悠久歲月的古樹前身。

她還想起那千年銀杏樹下的少女幻影。那位少女有著和她別無二致的模樣,或者準確地說,是重生後的自己擁有那位少女的麵容。而眼前的這位少年呢?嗯,應該說是重生後的淩月緣,和這少年竟是一模一樣才對吧?

最大的不同就是,那千年銀杏樹下的少女幻影不會說話,而眼前這位少年,卻能談話自如!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林馨音覺得這境遇已完全超出她的理解和思維極限。她隻能驚異至極地問道:“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

“你便把這裏當做是夢境吧,音。”少年的頭疼似乎緩解了一些。對於林馨音的問題,他似乎也沒有太好的解釋。

“夢?是我的夢,還是你的夢?如果是我的夢,為何我的五感如此清晰……?”林馨音更加無法理解,隻覺得思維混沌不已:“如果是你的夢……我怎麼進來的?你……你又是誰?”

“我是誰?”少年隻是平靜地喃喃道:“果然你已經不記得我了,音。”他的語調依舊平淡,臉色也是波瀾不驚,但總透著一絲淡淡的憂傷。隻是他卻仿佛忘記了該怎麼用表情來表達傷感,就像是不知經曆過多少風雨變遷的古樹,被滄桑的歲月抹平了所有的情感。

林馨音一時無言以對。在降臨到這個世界、見到重生後的淩月緣模樣之前,她搜遍記憶的最深處,亦對眼前少年的容貌沒有任何印象。可他就這麼奇怪地看著自己,仿佛她是他曾經無比熟悉的人,如今卻形同陌路。

就像是你我相熟的容貌,卻裝著彼此陌生的靈魂。

可他卻能叫出她的名字。甚至,他似乎還知道小緣的存在。這是為什麼?

“抱歉,可是我真的沒有一點記憶……”林馨音隻能如實相告,並試探著問道:“你……認識我嗎?”

“是麼?我恰恰也是丟失了許多記憶。”少年將一絲若隱若現的哀傷壓回內心深處,神色和語調再度平靜如初:“但我還記得你,音。”

“呃……”林馨音真不知該如何回應少年那語氣平緩但內容震撼的話語,便岔開話題道:“但……你還認識小緣?”

“當然認識。”少年頓了片刻,輕輕回應道:“她不就是你妹妹嗎?”

就像一記重錘,狠狠地將林馨音撞懵當場!

“啥?!”好一會後,目瞪口呆的林馨音才回過神來:“你在說什麼?小緣怎會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