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卷 第1章 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2 / 3)

她過去曾被名為(傳教士)的組織當成(精杯公主)而盯上,但這個問題也因為(傳教士)們自取滅亡而沒了威脅性。而作法過於誇張的(傳教士)也直接從這個國家銷聲匿跡了。

馬克將茶具擺放在塗了一層灰泥的雪白桌麵上,回想起這段過去。

耶露蜜娜端起茶杯,先是充分品味了茶香之後,才緩緩地啜了一口。她呼了一口滿足的氣,接著將一對翠綠眼眸轉了過來。

「……今天是花草茶嗎?」

馬克恭敬地彎腰。

「是。潔諾芭摘了西風槍的花來,所以我將之調配成杏仁茶了。」

西風槍是一種春天開的花朵,將其花瓣泡在紅茶裏,會散發一股柔和甜美的芳香。甘甜的口味最適合早晨飲用,也是艾霞最喜愛的紅茶。

洋房的庭院現在是由園丁亞隆和醫師潔諾芭共同管理。修剪花草是亞隆的工作,潔諾芭則負責采集一些可以加工成藥材的植物,偶爾也會拿一些可以衝茶的花草給馬克。建議讓她擔任園丁助手的亞隆做出了正確的判斷。

耶露蜜娜捧著茶杯,繼續喝著茶。

——話說,最近她都會在用茶之前先更衣完畢呢。

以前馬克送早茶過來的時候,耶露蜜娜都還穿著睡衣。雖然,她習慣起床之後就享用一杯茶,所以穿著睡衣也是理所當然。但是,最近她卻會換好衣服才讓馬克備茶。當然,因為女仆要的寢室就在耶露蜜娜寢室的隔壁,更衣應該也不會花上太多功夫,但馬克還是覺得有點意外。

——大概是意識到身為女性應該有一些衿持了吧。

這確實是值得高興的改變。馬克心中抱著一種感動的心情,望著耶露蜜娜滿足地吐氣的側臉。

然後,又因為今早煩惱的那樁事情而垂下頭。

盡管如此隨侍在側,但馬克是執事,不能隨便碰觸主人的身體。

以前耶露蜜娜曾經遭遇危險,那時馬克也沒想太多就抱著她的身體.甚至還背著她爬過山。但在和平的日子之中當然不可能這麼做,馬克因難以釋懷的心情而備感煎熬。

——原因應該就是出在那時候的「那個」上麵吧……

之前,馬克在耶露蜜娜的請求之下替她修剪了頭發。當時的他因為滿腦子想著不能失手而繃緊了神經,沒有多餘的非分之想……

——好柔軟呢……

那纏繞在手上,如同絲絹一樣細致又柔軟的觸感。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馬克愈來愈難以忘記那份感覺,接著喚醒了另一段回憶——與耶露蜜娜接吻時的記憶。

——好想抱緊她——

這樣的念頭有如發燒一樣地在腦海裏逗留。

「唉……」

然後,馬克再次歎氣。

「……你有什麼煩惱嗎?」

耶露蜜娜驚訝地睜大眼睛,歪著頭看了看馬克。

——糟糕……我忘了這是在耶露蜜娜跟前。

當主人在享用紅茶時鬱悶地歎氣,而且還在主人麵前失態,讓馬克慌了手腳。

「非、非常抱歉,我沒事。」

「……你看起來不像沒事的樣子呢。」

「真、真的沒事!」

「……這樣啊。」

馬克加強了語氣,耶露蜜娜也稍稍點點頭,然後顯得有些擔心地抬頭看了看馬克。

「……我之前就想對你說,我很感謝你,如果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請你告訴我。」

話是這麼說,但馬克也不可能說出「請讓我抱緊你」這種話吧。

麵對難得表現得如此誠懇的耶露蜜娜,馬克煩惱著該怎麼回應才好。

「哎,該怎麼說呢,我有個很想要的東西,但應該說……我發現我怎樣也得不到……」

馬克斟酌用詞,以免辜負耶露蜜娜一片好意,勉強想到的就是這樣的比喻。

這麼回答之後,耶露蜜娜不知為何沉下了臉。難得她的臉上有了表情變化,卻是露出了憂鬱之色。

「……我覺得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耶露蜜娜有個叫做耶蜜莉歐的妹妹,但她卻被名為(阿爾斯·馬格納),這超乎精靈領域的強大力量吞噬,現在依然陷入未曾醒來的沉睡之中。

話題被帶到這重大的問題上,讓馬克更不知所措了。自己的煩惱實在不是這種攸關生死的重大——雖然對馬克自己來說比什麼都重要——問題。

「不、不是這麼嚴重的煩惱。」

馬克急忙這麼說,耶露蜜娜大概是理解了,便沒有多加追問。

「……這樣啊。那麼,我可以再問一件事情嗎?」

「請盡管問。」

見話題被扯開,馬克露出安心的笑容,但耶露蜜娜卻還是一臉憂鬱。

「……你……………………」

「我?」

馬克反問,耶露蜜娜則彷佛甩開迷惘般搖搖頭。

「……不了,沒事。」

耶露蜜娜像是表示話題就到此為止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馬克猶豫了一會兒,但想想自己也有不希望被他人追問的煩惱,於是也沒多說什麼。

從耶露蜜娜的寢室退下之後,馬克聽到玄關大廳那邊傳來「咚咚!」——這般沉重的聲響。

那是玄關大門的敲門環發出的聲音。會在這個時間來拜訪的,應該是郵差吧。馬克將茶具組放在樓梯旁邊,拉開了大門。

「唷……你幹嘛一臉衰相啊,跟主人吵架了嗎?」

毫不客氣地這麼說的,是馬克也熟悉的郵差——泰德,馬克才剛來這幢洋房服務沒多久時,就跟他認識了。

被人劈頭這麼一說,馬克有種想要當場昏倒的衝動。

「才沒有吵架哩。」

應該說,真正的煩惱點是在不知道該如何更加親近。

也不知道泰德是怎麼看待馬克的反應,隻見他嘴角勾出一個笑容。

「那,就是那個白發女孩讓你煩惱羅?」

這回馬克真的差點沒跌倒。

「為什麼會在這裏提到要的名字啊?」

「啊啊?你啊,到鎮上的時候不是大多都跟那個小姐一起嗎?」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馬克真的無法反駁。

「我不是要挖苦你,但在鎮上就算放鬆一點也不會挨罵吧?有必要這麼害羞嗎?」

泰德不知為何逕自下了結論,馬克則憑藉一股氣力勉強振作起來。

「我跟要之間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馬克覺得自己好像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在講一樣的話。他起伏著肩膀喘氣,泰德露出傻眼的表情。

「怎麼,原來你還沒下手啊?那可是個大美女耶,要是不快點動手,馬上就舍被別人搶走喔?」

「就說不是這樣了……」

見馬克歎氣,泰德露出難以形容的表情。

「那,你的目標是大小姐羅?讓我也跟她說個話看看嘛。」

「唔……」

「……喂喂,你當真?」

馬克一時之間不知怎麼回話,泰德則是看不下去地搖了搖頭。

「我也不是不懂你的心情,但勸你還是放棄吧。你人雖然不錯,但她是可是你的主人耶?身分差太多了吧。我看那個白發女孩還比較有機會——」

「——如果以這種理由選擇要,那對她是一種侮辱。」

因為高攀不到耶露蜜娜而選擇要——馬克並不是基於這種想法才跟她相處。他堅決地這麼說,泰德露出更傻眼的表情了。

「喂喂,所以到底是怎樣啦?」

「這、這跟你無關吧。」

這個男人每次到洋房來,都會像這樣聊很久,而且最近他以捉弄馬克為樂,更讓人不敢恭維。泰德在手冊上寫好些什麼之後,取出郵件。

馬克一邊抱怨,一邊收下郵件,並以寄件者來排列郵件的優先順序。順序在前麵的會直接交給耶露蜜娜,但後麵的就會由馬克先確認過內容之後,再大略地告訴耶露蜜娜。

本來確認郵件是總管多明尼克的工作,但常常往外跑的他幾乎可以算是一個掛名總管。現在他正放起長假,從幾天前就不在洋房裏。也因為他要休假,所以洋房內的工作全在之前就已經逐步交接給馬克。

眼見馬克開始挑選郵件,泰德似乎也沒有要回去的樣子。馬克歪了歪頭,這時泰德遞了一封信出來。

「這封信是寄給你的。」

泰德手上的信封上麵寫著「給法連舒坦因家執事」。

既然寄件人沒用敬稱,想來應該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對象。馬克覺得很麻煩般皺起眉頭,泰德則是一臉笑咪咪地看了過來。

「總之先拆開來看看吧?」

「為什麼我非得當著你的麵拆信呢?」

「有關你的情報可以在鎮上賣到好價錢,大家都很期待呢。配合一下啦。」

馬克甚至忘了推回滑落的眼鏡,高聲吼道:

「為、為什麼我的八卦可以賣錢啊?」

「你在說什麼啊?老兄,你明明住在這個海市蜃樓洋房,但你知道你在鎮上有多高調嗎?」

確實,每每隻要有人找上耶露蜜娜……不,隻要有契約者來到鎮上,馬克等人就會搞出些什麼風波來,而且每次都會連累帝諾或諾羅戴這類黑幫分子。既然這樣,也無怪乎一般市民會察覺了。

心裏自知理虧的馬克無法反駁,泰德用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這麼說:

「你成天到晚穿著燕尾服哭倒在地耶,還有什麼梗比這個更有吸引力?」

馬克無力地跪下。

——原來是在這方麵引人注目啊……!

「鎮上的主婦們可是已經建立了獨特的情報網,以便你到了鎮上就可以掌握到你的蹤跡哩。」

泰德毫不留情地追加攻擊。馬克盡管有股想要抱膝痛哭的衝動,但還是不情不願地拆開信封。

「……這是什麼啊?」

信上這麼寫著——

〈通告法連舒坦因家執事。〉

〈今夜十二點,我在鍾塔下等你。〉

〈給你送那一位遺忘的東西過來。〉

〈補償你犯下的過錯吧。〉

就這樣四行字,而且還是振筆疾書寫下的。

但這四行字卻格外動搖了馬克的內心,應該是一種怨念,散發著無法用道理說明的壓迫感。

「這算什麼?挑戰書嗎?」

「看起來很像這樣……」

馬克看了看信封背麵,尋找寄件人的名字。信封背麵隻有在角落,以雜亂的字跡寫著「佩恩」。

「這是誰啊?」

「喂喂,你不記得?」

「呃,雖然你這樣問我,但我做過太多會被人怨恨的事情了,很難判斷到底是誰想找我麻煩。」

馬克在來這幢洋房工作之前是混黑社會的。混黑社會之前則是擔任混黑幫的哥哥的助手,在更之前則因為當了詐欺師的共犯而被通緝。而他小時候還幹過集體扒竊的行為。除此之外,被父親生意失敗連累的人肯定恨透他們一家。

不光是馬克自己有印象的範疇,就連跟他有關的入——尤其是哥哥克裏斯——應該都有不少仇家。就算被不認識的人怨恨,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馬克滿不在乎地打算撕掉這封信,但泰德連忙阻止他。

「喂喂,你打算忽視?」

「是啊,要是每次碰到這種事都一一奉陪,那可真的會一天到晚都要跟人決鬥了。」

「是這樣說沒錯啦……不過,我還是忠告你一下,又有契約者來到鎮上了。」

馬克挑了挑眉。

「又來了……外號是?」

「不知道。」

「真稀奇,你的情報網沒有掌握到對方?」

「不,對方似乎沒有外號。」

「也就是剛成為契約者的意思了。」

契約者並不是生下來就是契約者,而是一般人類在內心有陰影,被精靈看上之後才能夠成為契約者。

「也有可能是外來客。」

這個國家的契約者大多有所謂的「外號」。沒有的契約者要不是知名度過低——也就是很弱,要不就是剛從別的國家來到這裏。

馬克陷入思考,泰德則表示同情。

「你還真的是麻煩事不斷耶,雖然我也因此賺了不少就是了。」

馬克立刻將雙手放在泰德的肩上。

「幹、幹嘛啦,我也要掙口飯吃啊,更何況我沒有放出不利於你的情報。你以前也混過黑社會吧?這點小事起碼……」

馬克麵帶穩重的微笑,對忙著解釋的泰德搖搖頭,然後伸出一隻手。

「——我就拿四成吧。」

泰德的臉立刻抽搐起來。

「……兩成。」

「你真沒誠意。雖然我並不討厭你,但不代表我沒有其他值得信賴的朋友唷?」

「嗚……!三、三成啦!我也有把鎮上其他契約者的情報高訴你吧?不能再讓步了。」

「……真拿你沒辦法,那就這麼辦吧。」

泰德一邊痛苦地呻吟,一邊從懷裏掏出幾張鈔票,算一算總金額應該超過100史皮魯,幾乎等於馬克一個月的薪水了。附帶一提,他現在的薪水是138史皮魯,這是加薪過的數字。

馬克收下紙鈔,露出有如聖人般的笑容。

「多謝惠顧。」

馬克跟泰德要的是情報費。

在來到這幢洋房時,馬克曾遭遇所有財產都被燒毀的慘事。加上小時候經曆過父親破產,所以他認為隻有錢才可以帶給人們幸福。

而且,他本人也是曾經混過黑社會的契約者,很清楚跟自己有關的情報有一定的價值,而這些情報會流出去也是理所當然。

也就是說,如果跟自己有關的情報可以賣到好價錢,那他不會吝嗇於出賣自己。

「可惡……我看我去賣你們決鬥的觀戰門票好了。」

馬克目送步履蹣跚的泰德背影離去,並因為掌握到新的收入來源而愉快不已。

——話說回來,又有契約者找上門啊……

馬克在感到麻煩之前,先想起了耶露蜜娜的臉。

耶露蜜娜為了完成(空白契約書),正在尋找能在那上頭署名的契約者。隻要能夠招攬契約者,就能幫助到她。

——索性接觸看看吧。

下定決心的馬克臉上,絕對不是像今天早上那樣的鬱悶表情。

「啊,馬克先生,我剛剛烤好餅幹。這次應該烤得不錯,要不要試試看?」

艾霞開朗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馬克因為跟某人之間的約定而負責教導艾霞烹飪的技巧,如果她說「吃吃看吧?」那馬克就不能拒絕。雖說她的烹飪技巧有所長進,但現在依然是殺人料理的等級。

從泰德手上賺到的臨時收入,可能又得花在就醫上頭了。

將郵件交給耶露蜜娜,迅速用完早餐之後,馬克等仆人們來到玄關大廳集合,準備開始一天的晨會。

這時候,馬克發現仆人之一——要的情況有些不太對勁。她就跟沒多久前的馬克一樣憂鬱地歎著氣,彷佛在思考著什麼一樣,對周遭的狀況毫無反應。

「要,你不舒服嗎?」

從發根到眼睫毛都是一片雪白的容貌,足以令人聯想到琉璃貓的細長雙眼,淺咖啡色的襯衫和群青色的裙子搭配純白的圍裙與頭飾。這個人就是裁縫師兼耶露蜜娜貼身女仆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