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基本常識。在學習中,我們會遇到一些由概念而產生的知識結構。舉例來說,唐代分期為初、盛、中、晚唐,我們要知道每個時期的起迄點在哪一年。如果了解得更深刻一些,還要知道為什麼這樣劃分。比如說,大曆年間的詩歌失去了盛唐時期昂揚向上的精神風貌,由雄渾轉向淡遠,因此成為中唐的起始點,諸如此類的常識,都要熟悉掌握。還有一些基本常識,存在多種不同的觀點,我們就要把這些不同的觀點、有爭議的問題研究清楚。這些看上去不是基本概念,但它恰恰是研究的一個切入點,很多研究都是從這些有爭議的地方開始的。例如,李白的出生地、去世原因、喪葬地點以及他的一些作品也是存在很大爭議的。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首先要對這些觀點有所了解,然後要知道哪些常識是大家普遍采用的,其根據何在。從遠古到明清,甚至到近世,中國古代文學研究中都有大量的問題存在爭議。不論我們選擇什麼研究對象,都很有可能遇到這種困惑。這時候,我們一定要把基本的常識弄明白。即使我們不能把中國文學史的所有知識全部掌握,但至少我們要明白自己研究對象的特點。
我們在分析一個作家的時候,還要有一些基本的思路:第一,從作者的生平入手進行研究。從作者的生平入手,就像閱讀他的簡曆一樣,他在哪裏出生,在哪裏讀書,何時參加科舉,認識哪些朋友等,這要求我們對作者一生的經曆了解得清清楚楚。第二,從研究對象的思想傾向入手。中國古代的文人,有的始終充滿儒家的入世色彩,有的一直懷抱道家的超脫情懷,還有一部分人則是在得意時充滿儒家思想,失意時便在道家的思想中尋找解脫。所以說,從思想傾向入手,也是了解作家的一個重要途徑。第三,從作品入手,分析作者每篇作品產生的時代背景。例如,大家都熟悉的《贈汪倫》,要了解李白的這首詩,首先就要知道汪倫是何許人,他為什麼會讓李白如此看重。據《隨園詩話》記載,汪倫非常傾慕李白的才華,就給李白寫了一封信:“先生好遊乎?此地有十裏桃花。先生好飲乎?此地有萬家酒店。”李白一看有“十裏桃花”、“萬家酒店”,便十分興奮地受邀而去。可是到了之後才發現,所謂“十裏桃花”,是說當地十裏之外有個桃花潭;“萬家酒店”則是一個姓萬的人開了一家酒店。雖然被愚弄,但李白還是被汪倫的盛情所感動。兩人遊玩數日,臨別時李白留下這首詩,成為文學史上的一個趣談。也許前人已經寫過這樣的文章,再寫不出什麼新意。但經過這樣一種訓練,我們就能體會到文學研究的基本方法。
另外,《嶽陽樓記》、《醉翁亭記》等文章也都可以這樣去做。要從事學術研究,就要具備還原故事的能力,比如說,讀《送孟浩然之廣陵》,我們就要想到這首詩李白在何時何地贈給孟浩然的?為什麼他要給孟浩然寫這樣一首詩?他對孟浩然是什麼態度?兩個人的年齡相差多少?這些問題都應該是在讀書時想到,久而久之,通過這種途徑加深自己的學術底蘊,每讀一本書都可以提出無窮的問題。列出一個好題目,就意味著文章成功了一半,因為組織材料來證明是比較容易的。所以,一個好的研究者,不在於他能解決多少問題,而在於他能提出多少問題。
總的來說,大家一定要有一些基本的常識。要知道,中國古代文學不僅僅是文學作品本身,大到整個中國古代文學的知識體係,小到某一篇作品背後的社會背景,都是我們所必須掌握的。隻有具備了這些常識,在讀書的時候才能夠不斷加深對作品的理解,提高自己的知識素養,從中尋找出有益的論文選題。
二、文化素養
廣義上的文學史,研究實際上是文化史研究。為什麼呢?因為單就文學作品本身進行賞析,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不能算是嚴格意義上的研究,隻能算是一種感悟。麵對同樣一首詩,不同心境、不同經曆的人對它的感受是不一樣的。以《阿Q正傳》為例,一位文學愛好者讀這本書,可能隻會發現其中的某個部分。有人就認為孔乙己是中國的一位偉大的知識分子,孔乙己有幾句話很著名:一個是“多乎哉,不多也”,這句話出自《論語·子罕》;另一個是“‘回’字有四種寫法”;還有更著名的一句話是“竊書不能算偷”。“竊”和“偷”的區別是什麼?“竊”是私下把別人的東西拿走;“偷”是偷人,在孔乙己看來,拿別人的書,隻能叫“竊”,如果說是“偷”,那就是侮辱他的人格。從這三句話來看,我們可以知道:首先,孔乙己的訓詁學不錯,能區分開“竊”和“偷”的含義;其次,他的文獻功底也還可以,像“多乎哉,不多也”這樣的古文能隨口引用;最後,知道“回”字有四種寫法,說明他的文字學功底也挺深厚。這是文學愛好者讀《孔乙己》得出來的結論,但實際上,這樣的結論僅僅停留在現象的表層,距離深入研究還差得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