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桃花依舊笑春風(1 / 2)

花開花落,鶯飛鶯啼,寒暑交替,飄忽不定,誰也無法永遠留住大自然美好的瞬間。但每個人的內心世界,都有著氤氳不去的美好。

明心見性並不隻是禪門功德。沒有真性情,又怎麼可能說真話,寫真言呢?

每年春天都要到山裏去,那九曲十八彎的山徑已經很熟悉了。崖畔那株桃樹,又如往年一樹絢麗。山林中鶯啼千轉,也如往年。忽然間就想到唐代禪師懷浚的兩首詩。

其一:

家在閩山東複東,

其中歲歲有花紅。

而今再到花紅處,

花在舊時紅處紅。

其二:

家在閩山西複西,

山中日日有鶯啼。

而今不在鶯啼處,

鶯在舊時啼處啼。

看似平淡的詩句裏,有著咀嚼不盡的綿長淳厚。

懷浚和尚是在說緣起性空。有了春風、春雨、溫度和花蕾,花開了。陽光明媚、草長花開,正是此時,你到這裏,在這樹下,聽見了鶯啼。因緣和合,才有了此刻的所見所聞。當這些條件消失,花謝鶯飛,歸於寂滅,無所見無所聞。有彼才有此,無此也無彼。這相互依存的關係,就是“緣起”。這是佛教和其他宗教的基本區別。世間一切,依緣起緣散而生生滅滅,沒有永恒的存在。這叫緣起性空,也就是佛門所謂的“色空”。

還有一首無名禪僧的詩,一並抄錄,讀之或有助於對懷浚詩的理解。

諸法從本來,常自寂滅相。

春至百花開,黃鶯啼柳上。

這不可見聞的“實相”,道家稱之為“道”,歸宗於自然。佛門稱之為“心”,能感知一切,蘊涵十方世界。換言之,永恒隻存在於心。禪詩禪畫,當然離不開禪關佛理,但字麵畫麵上卻無一字一筆,那理義在詩畫之外。雖不露痕跡,但真實地存在著。實相無相,全憑感覺,其實也正是一切文學藝術的最高標準。

懷浚和尚這兩首詩,可以說深得實相無相的妙旨。完全不當他禪詩,也是佳作。

花開了,一片緋雲。花謝了,雲彩散去。但即便是在冬季,路過春日豔紅處,那片紅雲肯定還會從你心底泛起。今年春天,鶯聲雖然已不在眼前這棵樹上,看著那一樹新綠,鶯聲分明依然就在那鵝黃嫩綠中。花開花落,鶯飛鶯啼,寒暑交替,飄忽不定,誰也無法永遠留住大自然美好的瞬間。但每個人的內心世界,都有著氤氳不去的美好。不僅僅是因為外界的美,世界才美好,更多的是因為與生俱有的內心世界的美。否則,明知是好事,也不會去做。

《指月錄》載,東晉時,有個名叫耆域的禪師。有一天,一個名叫竺法的僧人請他為大眾說法。求法的聽眾來了許多,他登座後隻頌一偈:

守口攝身意,慎勿犯諸惡。

修行一切善,如是得度世。

法行情他再多說一點,並說:“如斯偈義,八歲童子亦已諳誦。”你說的那幾句,八歲的孩子都能說得滾瓜爛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