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胡騰舞樂中的茶馬姻緣
茶馬互市這一貿易形式的出現,得益於唐代創造的穩定、和諧的外部環境,以及西北邊疆各少數民族對茶葉的客觀需求。如一步好棋,茶馬互市第一次出現在古老中國的棋盤上,和同時期的文治武功一樣成為唐代最為人稱道的政治舉措。
中國曆史上的隋唐五代,曾是封建社會製度高度發展的時期,被史家稱為第二個鼎盛期,尤其有唐一代,疆域遼闊、政風清明,政治、經濟、文化、社會風俗、宗教、科技、醫學各個領域內取得了突出的成就,影響深遠,為中華民族贏得了世界性的讚譽,成為代表著人類文明繁榮的一個時期。這並不是唐代的獨創,唐代在政治、經濟、科舉考試、外交、商業貿易等方麵繼承、效仿、學習隋代製度,加以開拓創新,揚長避短,以使其適應新的曆史環境。政治上,完善了“三省六部”的政治體製;教育上,完備了科舉考試製度,使得以考試選拔官吏的教育體係進一步規範和完善;經濟上實行均田製,獎勵墾荒,以農業為本;商業上,重視和各少數民族的貿易,沿用了隋代“交市監”的外貿機構,並有所倚重和加強,職責為專門和西北邊疆各少數民族,如吐蕃、回紇、黨項展開廣泛的貿易活動,重視商品經濟的流通,茶馬互市在這一時期內登上曆史舞台。
互市,是中國曆史上中央王朝與少數民族之間貿易的通稱,這同樣不是唐代的發明,曆朝曆代都根據自身所需,不同規模、層次地和少數民族進行經濟外貿活動,進一步換取所需商品,擴大自身影響力。在此基礎上,增進互市雙方彼此的信任、依賴和民族團結,促進國家統一安定。唐代的互市,其特殊之處是在傳統的絹馬貿易的基礎上,出現了茶馬貿易,這一貿易形式剛開始呈現零星、分散的狀態,到後來成為政府主導,少數民族熱烈歡迎的主流貿易形式,其間上演了很多起伏跌宕、風雲際會的故事。
唐易隋代,貢賜貿易和絹馬貿易一直是雙方默認的貿易形式,當絲綢之路連接中西要道,溝通東西文化,交通的瓶頸製約被打破後,中原加工銷售的絲織品,深受塞外各少數民族貴族階層的喜好,他們驅趕羊、駝、大馬等牲畜,來往於絲綢之路,一時間,風靡不止。貢賜貿易因為帶有濃重的政治色彩,時斷時續。在絹帛成為暢銷品、時髦品,絹馬貿易盛行的同時,中原王朝的另一種物質——茶葉,逐漸進入雙方貿易者的視域中,因此,在唐朝絹馬貿易和茶馬貿易並存。茶馬互市是在新的曆史條件下,根據國內外條件,出現的新型貿易形式,它是新穎的互市形式,為互市增添了新的內容,完成了新時代貿易形式的轉型。唐代,成為名副其實的茶馬互市的肇始期。
為什麼茶馬互市會在唐代出現呢?這有著深刻的社會曆史原因,其中有關鍵的三點:
第一是唐初提倡的民族政策。唐代社會長期統一穩定,和平安定的政治大局,促進了貿易、商業活動的開展,再加上唐代統治者認為少數民族都是天子的臣民,不斷進行交往,才能澤披雨露、恩及四海,因此出台了大量加強民族團結互信的政策,正是這些利好政策的出台,無疑為各民族之間的經濟交往插上了一雙翅膀,助力騰飛,也為後來唐代的繁榮穩定打下了牢固基礎。
唐代“胡越一家”的意識,推行開放的民族政策。唐太宗說:“自古皆貴中華,賤夷狄,朕獨愛之如一。”
開元十九年,吐蕃政權要求和唐代劃界互市,唐代批準和吐蕃在赤嶺,即今青海湖東岸日月山一帶交馬和互市。
《資治通鑒》卷一百九十八,唐太宗貞觀二十一年正月條記載,當時各少數民族一致認為自己是唐朝臣民,回旋往來至首都長安,如同拜謁自己的父母一樣。因為頻繁的往來,於是請求在回紇以南、突厥以北地區開辟一條通道,起名為“參天可汗道”,沿途設置六十八驛,設置馬及酒肉等各類生活用品,以供過往使者、行人所用,每到規定時間即供上貂皮等稀有物資當做租賃的費用,並且請熟悉情況的文化人,寫作表和疏,以作紀念。利好政策不斷刺激貿易的信心,雙方都有互市的強烈願望,自覺自願地進行經濟交流。這是第一點,如果沒有統治者的重視,茶馬互市就喪失了開展的大背景。
第二是絹價導致國內財政緊縮,以及戰馬的稀缺。縱觀唐代,經曆了前後兩個特征比較明顯的互市時期。
唐代前期,重視馬政,“議謂秦,漢以來,唐馬最盛”。
唐代的牧地,西起隴右金城、平涼、天水,這一線全處在肥沃的黃河沿線,內則在陝西一代,東邊接上銀川,可以到樓煩,即今山西省西北部的保德、岢嵐、寧武一帶。全部被劃為古代遊牧民族的疆域,不可複得,隻有河東嵐、石之間,有荒山之地,在汾河邊上,有廣袤的草場,其間水草適宜牧養,這是唐朝的法定牧馬地。
可以看出,唐代的牧場幾乎橫亙當時甘肅全境,其中監地之上牧養的馬匹,具有和西北少數民族騎兵對戰的資本。馬政以太仆寺及兵部為管理機構,下設牧監、副監,監有丞、主簿、直司、團官、牧尉、排馬、牧長、群頭等,並且分別有正副。這麼多官職,都可以對馬實行管理,正職管副職,副職管好下屬,下屬管好自己,一整套行政序列,馬都學會了,不然幾萬匹戰馬,光靠人去調動,難免忙中出錯。
《唐會要》卷七《馬》注文,張萬歲“三代典群牧,恩信於隴右”,人民對張萬歲畜牧業做出的貢獻感恩戴德,將馬匹的歲數說成是“齒”,以諱其名,這種習慣一直沿用至今。
這個叫張萬歲的人,官拜太仆卿,執掌“輿馬及馬政”等與馬有關的事務,自貞觀初年,張萬歲管理“牝牡凡三千匹”,至“麟德間蕃息及七十萬匹,牧事賴之”,用了十五六年的時間,馬匹數量增長了200多倍,如此這般,中原的馬匹都可以出口了,可見張萬歲牧馬的本領和馭馬之道,真的令人歎為觀止。
《新唐書·兵誌》記載,在唐朝自覺經營牧地的初期,啟用太仆少卿張萬歲,負責總領各地馬匹牧養,自貞觀至麟德四十年間,有馬七十萬六千匹。在今陝西、甘肅、寧夏一帶,土地廣袤,幅員千裏,有代監牧所所轄八處養馬之所,分別叫保樂、甘露、南普閏、北普閏、岐陽、太平、宜祿、安定。這些土地上的田地,大約有一千二百三十頃,招募老百姓耕鋤,給他們草料。這些土地上的馬匹分為四十八監,因為馬多而地少,不能容納,又在河西地區新辟八監為新的養馬之地。
在以馬為榮的歲月裏,人們對畜牧業做出貢獻的張萬歲,給予特殊待遇,論及馬的年齡不說歲,而說齒,這匹馬幾齒呀,一齒,二齒,三四齒。在封建社會,“萬歲”兩個字用不對場合,會帶來血光之災,人們常常把萬歲掛在嘴邊,不是對皇帝的一種奉承,而是表達對一個官員的崇敬,皇帝也沒有反感,這在當時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一是可以看出張萬歲深厚的群眾基礎,在享受老百姓內心的擁戴上,和皇帝平起平坐;二是間接反映當時的人們對以馬政為主的畜牧業的依賴和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