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焉支山:用完胭脂再臭美的馬(3 / 3)

《太平寰宇記》記載,焉支山,東西百餘裏,南北二十裏……其水草茂美,適宜畜牧,可以和祁連山媲美。

焉支山四周都是極好的牧畜之地,自隋代起,一直輝煌。

《資治通鑒》記載,隋煬帝大業五年六月丙午到達張掖後,決定繼續西巡,派裴矩邀請高昌王麴伯雅及伊吾吐屯等西域二十七個國家的王侯、大臣、使節在絲綢之路大道之左謁見,全部身著金玉等名貴的佩飾,身穿色彩綺麗的絲織品和毛織品,焚香奏樂,歌舞升平,又命令武威、張掖等地的宮女穿戴華麗的衣服夾道觀看,沿途那些衣服、車馬不光鮮亮麗的,由所屬各縣負責督察考核。騎乘盛大,遍及周圍數十裏,以此來展示中國的富庶。

這段文字說明中國可算是世界上最早的世博會舉辦之地。隋煬帝西巡,按照古人風水學,焉支山一帶自是接地氣,隻是隋代政權覆亡後,自曆史文獻中再也沒找出如此大規模的萬國交易的盛大場麵,令人慨歎。

但這並不影響焉支山對唐王朝畜牧業產生的重大影響。

在唐朝,有茶、有馬,焉支山風光無限。焉支山坐落在河西走廊峰腰地帶的甘涼交界處,位於山丹縣城東南40公裏處,現大馬營鄉境內,自古就有“甘涼咽喉”之稱。主峰毛帽山高達3978米,是僅次於祁連山的一座獨立山脈。山中鬆柏蒼鬱,溪水潺潺,雲蒸霧掩,景色宜人,有“小黃山”之美譽。春秋戰國和秦漢時期,焉支山就是水草茂盛的天然草場,古老的遊牧民族氐、羌、月氏、匈奴等曾先後在這裏繁衍生息,也是古代遊牧民族婦女搽抹胭脂原料紅藍花的重要產地。據傳,那時匈奴諸王的妻妾多從這一帶的美女中挑選,匈奴語稱王之妻叫“閼氏”。“焉支”或“胭脂”是其漢譯的諧音,焉支山因此而得名。

我至今都沒見過紅藍花是怎樣的一種花,也不好隨意揣測,但我知道它是美的一份子,像藏紅花一樣,所有產地在山上的花,可能都參與了美的誕生的競爭。

也有一種美是孤絕的。古代少數民族婦女,目送丈夫牽馬出征,對月攬鏡,她用細微的勾線筆毫無興致地在臉上描畫,是胭脂,是一筆一筆對美的逼近,她想以這樣的方式,期盼丈夫的腳步一點一點地臨近。白天她可以茶飯不思,強裝笑顏,夜晚在一挑殘缺的月亮的懷抱中,她塗抹在臉上的胭脂,無論哪種顏色,都完成了她怨婦的相思,使得她的內心相對完整。有過水痕、塵漬,都是附屬的,而隻有胭脂,才讓一個婦女獲取真實的自己,千古之下,我們領略到一份淒楚的美,並透過那夜的冰涼,去體會人類相同的情感結局,是胭脂讓故事變幻了另外一種風格。

古代少數民族婦女在焉支山采摘紅藍花,塗著心儀的胭脂,一心一意蓄養的馬匹,後來被唐代統治者相中。

《新唐書》卷五十《兵誌》記載,從長安之東湖濱大澤一帶將馬匹移至秦州、渭州以北,會州以南,蘭州、狄道縣以西,設置監牧官職以負責畜牧,仍以原州刺史為總負責人,監管四地。南使在原州西南一百八十裏,西使在臨洮軍西二百二十裏,北使仍在原州城內居官治事,東宮使也在原州城內居官治事。東西大約有六百裏,南北大約四百裏。唐天寶年間,諸使共有五十監:南使管十八監,西使管十六監,北使管七監,東宮使管九監。

唐朝前期監牧業遍布隴右,焉支山是挑選戰馬和美女的養眼之地,直到安史之亂,唐朝國勢衰微,無力挽救無馬可牧的危局,不得不調整政策,通過對外貿易的方式,在少數民族地區進行市馬貿易,補齊急需戰馬的缺口。茶葉,在唐代高度發展,各類茶稅、茶法應時而生,飲茶之風也從中原不斷地傳向塞外,引起少數民族的青睞,成為風靡一時的高檔消費品。因此,以茶易馬,進行經濟互補,達到雙贏,起先是一條出路,後來成為一種國策,一種文化,一種曆代奉行的政治策略。

有資料稱,唐朝把茶馬互市和絹馬貿易放在一起進行管理,先後開放大的互市場所有榆林、張掖、焉支山、龜茲、三受降城、赤嶺承風戍和甘鬆嶺,為了減輕國內貿易壓力,唐王朝對絹馬、茶馬互市的限額有一定的規定,輸往邊境的絹、茶每年都有配額,超出配額,不論是中原的絹、茶,還是邊疆的馬匹均不得出入境,當然民間的私茶、私馬互市仍然偷偷地進行著。

唐代,玄宗曾封焉支山神為“寧濟公”,當時的河西節度使哥舒翰曾在焉支山修建有“寧濟公祠”。據山丹縣誌《燕支山神寧濟公祠堂碑》一文載:“西北之巨鎮名叫燕支,本是匈奴王庭,漢武帝曾設為渾邪,開右地置武威、張掖。而山界二郡之間,連峰委會,雲蔚黛起,積高之勢,四麵千裏。”

焉支山雄踞張掖、武威二郡之間,唐玄宗封祀山神,於開元十三年封東嶽泰山為天齊王,天寶六載封北嶽恒山為安天王,又於天寶十三載封燕支山為寧濟公,命太子少保河西隴右節度使哥舒翰建寧濟公祠堂於燕支山南麓,邀請當時名士楊炎撰寫了碑記。

楊炎,字公南,為玄宗時諫議大夫楊播之子。史稱他文藻雄麗,豪爽尚氣,為一時名士,肅宗時曾拜他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他在碑記中記述焉支山氣象雄偉,曾是匈奴王庭畜馬重地。又述曆朝獲得馬匹的重要,說周武王得馬以興,秦始皇得馬以霸,漢武帝得馬以斷匈奴右臂,聲威達於西海。並規定每年盛秋為文武官員祀神之時,同時舉行盛大的閱兵典禮,以崇聖功而懷遠略。碑文記述閱兵的盛大場麵:“亞旅師氏,旄頭弩牙,金鼓七校,車徒十萬大閱於山外。”

寧濟公是唐朝賜給外姓從一品的爵位,可謂高官厚祿。有了寧濟公主持秩序,四麵千裏,焉支山又成為了隱然待發的江湖,人可以在此挑選美女,馬可以用胭脂臭美,所有的江湖行程還沒有商定,連金盆洗手的人都想重新有一番作為了。

馬呢,焉支山下的山丹馬,有沒有背著焉支山神,私自塗抹胭脂。

“山丹馬”是中國四大名馬之一,剽悍駿美,有唐代“八駿”之神采,馬匹體型勻稱,遺傳性能穩定,兼有馱、挽、乘多種性能,適應性強。

李白曾有詩雲:“雖居焉支山,不道朔雪寒。婦女馬上笑,顏如頰玉盤。翻飛射鳥獸,花月醉雕鞍。”

韋應物也一樣,曾寫下膾炙人口的詩句:“胡馬,胡馬,遠放燕支山下,跑沙跑雪獨嘶,東望西望路迷。迷路,迷路,邊草無窮日暮。”

詩人的詩篇,如果是焉支山的個性簽名,那匈奴的歌謠,就是焉支山的共同答案:“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蓄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焉支山,一處屏障,一座天險,一個舞台,一個留待傳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