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的軍、堡、寨一級建製,可以管民,也可以轄部隊,德順軍的建立,是為了適應當時屯兵禦敵的軍事需要。德順軍,又稱靜邊寨、隴幹縣,宋慶曆三年建,址在今甘肅靜寧。
宋真宗大中祥符四年,渭州知州曹瑋在隴山外的籠幹川修築隴幹城,作為抵禦西夏的軍事要塞。宋哲宗元祐八年,置隴幹縣於外底堡,即今靜寧縣城,並將德順軍治移隴幹縣,軍、縣同治一城。
時任平涼最高長官曹瑋修築的隴幹城,原本就是為了防止西夏奇襲而建立的一個臨時機構,後來戰事稍息,此地處於邊界,為民族之間的茶馬貿易發展提供了一個良好的平台,成為市易的絕佳之地,這和創立者的初衷背道而馳。天下事大抵如此,人們也熱衷於把一些始料未及的結果歸為天意。古代社會,人們依賴神靈的時代,天是最無可辯駁的,它高於人的意誌,溝通古今,在一個人的精神生活中生發出了無邊際的影響力。因此,再執拗刻板的人,也知道天意是難違的。一個人說話辦事,順應天的性情,按它所啟示的來做,也就是順應自然,得了道。曹瑋順應時世,曾斷言靜寧“異時涇渭有警,此必爭之地”。基於此,宋廷先後采納了曹瑋、經略使韓琦的奏請,於“渭州隴幹城建為軍”,在後來的知州靳善眼裏,他們的確有開創之績:
軍寨相傳千古名,曹侯曾此鎮邊城;
秋風萬弩西郊射,春雨一犁南畝耕。
晨作隴頭雲未散,夜歸月下犬忘驚;
荷戈負耒兵農合,多少編氓喜旆旌。
前麵曹公事辦得漂亮,後麵的靳善詩也寫得老辣。
茶馬貿易拉動了當地經濟,後來曹瑋幹脆搬來一個縣的人,讓他們於此地安頓下來,再後來,天意難違了,戰事又起了,再把部隊調來,一邊製止一些小摩擦,一邊照例發展經濟。再一個後來……後來的後來……到了被現代文明裹挾的今天,天不再成為人們敬畏的東西,但天意難違卻被奉為一種常識,天意還是那麼婆婆媽媽地難違,如果有人真的能長生不老,自北宋一路而下,看到那些從德順軍發生的諸多故事,他除了多一些人世無常的浩歎,一些零丁的雜念,再無其他。
指引德順軍茶馬市易的回聲,穿越在峽穀、古道之上,在交易雙方跋涉的腳步中。
《宋史·食貨誌》記載:“宋初經理蜀茶,置互市於原、渭、德順軍三郡以市蕃夷之馬。”
民間交易還是在德順軍保險一些,有軍隊駐紮,安全性有保障,誰也不敢大聲吵吵,否則充軍,誰都要注意紀律性。
嘉祐元年,明令三司出絹三萬匹,在秦州易馬以解河東軍之急。嘉祐五年,薛向曾斷言,秦州馬匹到京師,一路所花費的錢物,一匹馬就要幾萬錢。有一個辦法,可以在德順軍置場收市,用食鹽作為換馬之物,既不過度透支國內財政壓力,還能調養馬匹,滿足京師領導者的心願。這樣一來,每年可以多得良馬八千匹,三千調撥沿途軍隊,五千劃入群牧司。嘉祐七年,陝西提舉買馬監牧司上奏折稱,舊製規定,秦州的吐蕃部應每月自籌良馬二百匹,送到京師,以彩絹、銀碗、腰帶、錦襖子作為酬謝,如果故意藏匿良馬,想私自交易換取報酬的,以漢人的有關刑法論罪。每年籌馬兩千匹,如果在此基礎上有所浮動,除了付給應得的賞物,吐蕃部官員可以升職,百姓加倍給予賞賜。現在原、渭、德順軍置場市馬,可以參照秦州的舊製,對其加以約束和管理。皇上認為建議可行,在詳細討論了買馬的利弊後,決定在秦州古渭、永寧砦及原州、德順軍各令置場,京師每年撥付銀四萬兩,絹七萬五千匹以資博馬費用。如果仍不夠用,就以食鹽和紙鈔雜並銀元給付,此道詔令暢通無阻。
這是薛向的事跡,他提出將秦州交易的馬匹送至京師,勞師動眾,耗資耗時,不如在德順軍完成交易,德順軍茶馬互市的曆史地位奠定。蕃官、回鶻手捏一紙公文,上麵滿滿當當地戳滿同意交易的官方印章,臉上紅光滿麵,內心一片鳥鳴。多少年了,日升月落,風吹草動,那些東西呢,都消遁於無,唯獨還留下一方印章,留待有人識認和動用,將一部封凍的時光解禁,返身回到昔日的輝煌中。
靜寧1983年出土的西夏銅官印,為一級文物。6.7×6.7平方厘米,厚1.2厘米,連直柄紐通高4厘米,重545克。印文為陰文,西夏字,九疊篆體,初步釋為“統中使印”。柄頂端刻一西夏“馬”字,即漢語“上”字,表示用印之方向。據考核,印與宋元豐七年十月發生的宋夏靜邊塞之戰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