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中國:大明卷6(1 / 3)

第五章 大明政治管理的出色

第一節 知識分子屈服了

朱元璋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朱元璋在完成了從勞力者到勞心者的轉變之後,內心頗為惶恐,唯恐自己偽知識分子的身份被那些清高的文人識破。因此他既需要知識分子忠誠地幫助他治理國家,也擔心他們內心出現的思想異動,這種矛盾的心態直接導致了明初知識分子們的悲慘命運。

朱元璋設計了如此精密、完備的國家權力機構,任何對皇權構成威脅的可能性,都被扼殺於萌芽之中;任何官員妄圖從中漁利,都成了癡人說夢;朱元璋非常自信。在這一整套的模式下,人民必然會從中獲利。可是說來說去,必須有一批為他工作的官員存在,國家機構才能運轉起來。如何尋找這些官員,卻把朱元璋給難倒了。

朱元璋首先想到的就是元朝舊吏。這些人熟悉典章製度,對機構運作有著清晰的了解,是現成的人選。但是,朱元璋自幼受盡了這些元朝舊吏的欺淩,看夠了他們魚肉百姓的行為,所以對他們的任用,朱元璋慎之又慎。之所以明朝針對吏治迭興大獄,與這些元朝舊吏有著密切的關係。與朱元璋一起打江山的弟兄們,是另一個選擇。可是他們先天不足,多為鬥大字不識幾個的粗莽武夫,根本無法勝任。加之功臣武將的居功自傲,讓朱元璋徹底傷了心。

擺在朱元璋麵前的,隻剩下一種選擇,就是廣搜各地儒生。因為在戰爭年代裏,朱元璋從劉基、李善長他們身上,已經充分體會到知識的重要性。吳元年(1367)三月就下令設科取士。洪武三年(1370),朱元璋首開科舉,下詔設科取士,重新恢複了科舉。洪武四年,朱元璋取中了明朝第一批進士120人。這120名進士連同會試錄取的舉人全部授予了官職,立即充實到官員隊伍中。可是隨著科舉的施行,朱元璋也發現了其中的弊病。首先開科取士的人數遠遠不能滿足明朝龐大官僚機構的需求,更為重要的是,前來應試的多為後生少年,他們缺乏官員必備的素質,而那些懷才抱德的士大夫們則很少參與科舉。這樣的結果與朱元璋的初衷大相徑庭,他不得不考慮改變取士的方針。洪武六年(1373),朱元璋正式下詔,認為所錄取的進士都太過年輕,根本無法把所學的聖賢之道應運於公務的處理中。宣布剛剛實行三年的科舉考試被停罷。這項決定直到洪武十五年(1382)才被改變,規定此後3年舉行一次科舉考試。

停止了科舉的同時,朱元璋提出了新的選人辦法。命令各級官吏薦舉人才,希望讓現成的知識分子參加到政權的建設中。為了進一步培養新的統治人才,朱元璋還特別重視學校教育。早在至正二十五年(1365),朱元璋就在南京創辦了國子學。洪武十五年(1382)改名國子監,作為全國教育的最高學府。在地方上,還設府、州、縣學。洪武八年(1375),朝廷甚至下令在各地農村設學。同時,朱元璋對這些學生還特別地優待,根據他們不同的能力授以官職。國子監的學生,成績優異的,可以直接做官,或者再通過考試做官。其中有些人甚至被授以地方大員或朝廷官吏。至於州縣地方官,更是大批地從各級學校中選用。另外,在學的監生還被賦予各項職責,如奉命巡行、監督水利、清丈田畝、在各衙門實習辦事等。

很可惜,並不是所有的知識分子都願意入仕,有很多人瞧不起出身貧寒的朱元璋。朱元璋自幼失學,沒有多少文化。雖然在戎馬倥傯之中,朱元璋虛心向身邊的文士學習,到了登基之後,朱元璋已經能夠粗通文史、操筆成文了。但是,大多數的知識分子仍把他當作一介武夫看待,對他的努力學習根本是充耳不聞。文人的鄙視,讓朱元璋敏感的神經更加脆弱。所以我們才會看到洪武一朝,充斥著各式各樣的文字獄。浙江府學教授林元亮,為海門衛作《謝增俸表》,因為文中有“作則垂憲”之語,被誅。北平府學訓導趙伯寧,為都司作《萬壽表》,以“垂子孫而作則”被誅,因為“則”有“賊”的嫌疑。尉氏縣教諭許元,為本府作《萬壽賀表》,以“體乾發坤,藻飾太平”被誅,因為“藻飾”與“早失”音相近。懷慶府學訓導呂睿,為本府作《謝賜馬表》,以“遙瞻帝扉”被誅,因“帝扉”與“帝非”相似,有指斥朱元璋的嫌疑。亳州訓導林雲,為本府作《謝東宮賜宴箋》,以“弑君父以班爵祿”被誅,朱元璋懷疑暗諷他殺死韓林兒。德安府學訓導吳憲,為本府作《賀立太孫表》,以“永紹億年,天下有道,望拜青門”,被誅,懷疑暗指朱元璋的過去。杭州府學教授徐一夔表文中有“光天之下”、“天生聖人,為世作則”等語,朱元璋以“光”寓意為光頭,“生”是“僧”的諧音,暗指他當過和尚,被誅。一連串的殺戮理由,都是很牽強的無稽之談,但卻是事實。不得不承認,朱元璋的神經已經敏感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了。

朱元璋如此恩威莫測,加之大獄迭興,官員成為主要的受害者,這讓許多的知識分子望而卻步,他們中的有些人甚至采取自殺、自殘肢體、逃往漠北、隱居深山等辦法,躲避朱元璋的征調。甘願老死山林,也不願每天戰戰兢兢地當官,但朱元璋卻不允許。朱元璋還特意發布一道命令:“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寰中士大夫不為君用,是自外其教者,誅其身而沒其家,不為之過。”這就是說,在我大明的國土內,所有的人都是我的子民,應該為我所用。如果你不為朝廷所用,就是欺君之罪。這道詔令並非是空頭文書。元末舉人錢仲益,是一位讀書過目成誦的奇才,元末供職杭州路錄事。朱元璋幾次征召他不到,就派人將他鎖進京城,將他的右手釘在木板之上,造成了終身殘廢。貴溪儒士夏伯啟叔侄倆,斬斷手指,誓不入仕。朱元璋親自把他們帶到南京審問,最終處以極刑。蘇州人姚澗、王謨,因為不肯奉詔入京,被朱元璋砍了腦袋,抄沒了家產。士大夫想隱逸都不行,僅有的一點點的自由,在洪武朝也消失了,所有人都被完完全全地成了朱元璋的私有物。

朱元璋還特別留意江浙一帶的文人。江浙原為張士誠的根據地,許多文人曾是張士誠的座上賓,這使得朱元璋對這一地區的文人一直持有特別的偏見。朱元璋需要文人對他的支持,所以大批地招攬江南才子。但這些人的下場,往往都十分悲慘。吳中詩人楊基、張羽、徐賁、高啟被稱為“明初四傑”,在明初都被征入仕。楊基官至山東按察史,因為一件小事被罷官、戍邊,最後死在戍所。張羽被任命為太常寺丞,後被貶到嶺南,走到半路時,朱元璋又傳聖旨招他回來,張羽不知道朱元璋到底是何用意,在恐懼之下投水而死。徐賁做到河南布政使,朱元璋說他對西征軍隊疏於犒勞,就把他逮捕入京,徐賁最後死在獄中。高啟被征召修纂《元史》,後來又被任命為諸王的老師,可惜好景不長,蘇州知府魏觀把府衙修在張士誠宮殿的舊址上,被人告發,由於府衙中的《上梁書》為高啟所做,朱元璋馬上命人將高啟逮捕入京,處以腰斬極刑。

文人們最終屈服了。麵對皇權的威力,他們渺小的身軀根本無法同屠刀相對抗,一批又一批的官員在各種大獄中被殺掉。而與此同時,更多的知識分子在利祿的誘惑與屠刀的威逼下,步入仕途。麵對這一切,朱元璋笑了,皇帝的權力是誰都無法抗拒的;知識分子卻哭了,沒有了脊梁,他們成了朱元璋手中擺弄的工具。

第二節 官員的大雜燴

姚廣孝墓塔

縱觀太祖一朝的用人政策,朱元璋可謂是不擇手段。恩威並施,用“大棒加胡蘿卜”的政策迫使文人為明朝服務。不可否認,朱元璋成功了,遊離於國家機構之外的文人少之又少,麵對朱元璋的屠刀,文人隻能引頸就戮。但是由於朱元璋選人途徑的多樣性,用人標準的隨意性,這讓後世君主摸不清頭腦。翻看護持朱棣登上寶座的功臣們,我們看到了和尚,也看到了武將和太監,更是看到了方士的身影。千奇百怪的群體聚集在成祖朱棣的周圍。

拷問朱棣成功的原因,就不能不提及大明第一奇人——姚廣孝。曆史上的姚廣孝,有諸多怪異之處。他出身醫學世家,卻偏愛出謀劃策;他生活無憂,卻自幼出家為僧;他既遁入空門,卻又醉心政治權勢;他不輔助洪武朝和建文朝,卻偏偏選擇了當時尚為藩王的朱棣;他未受十年寒窗之苦,卻主編了文化巨著《永樂大典》;他無書不精,無事不曉,每言必中,算無遺策……正是這位本為方外之人的政治家,在明初的風雲中,以其卓越功勳而留名青史。

1335年的春天,姚廣孝出生在蘇州的一個醫學世家。祖父和父親都希望這個孩子可以繼承祖誌,做一名郎中。但是,小小年紀的他,卻有著自己的想法。姚廣孝很清楚,自己既不想應試做官,也不想行醫為生,隻想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14歲時,他放棄了自己從小學習的儒家經典,開始專攻佛學;17歲,他就自作主張在杭州的妙智庵出家為僧,法號“道衍”,又以“逃虛子”自稱,以後,人們都習慣叫他“道衍和尚”。

皈依佛門的姚廣孝,開始了他四處遊曆、四海為家的生活。他學習過《易經》和方術,研究過內外典籍和佛儒之道;更是愛詩好文,學佛訪友。但是,這種叩缽吟詩、恃才傲物的生活,最終讓他感到厭倦了。因為他看到了天下太平,太祖朱元璋建立的大明江山穩如泰山,自己輔佐明主、建立不朽功勳的夢想,已經成為了泡影。難道自己注定要平平凡凡、碌碌無為地了此餘生?不,他不甘心,他相信上天一定會給他這個機會,而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有一天,姚廣孝正在嵩山少林寺遊覽,巧遇著名相士袁珙。他一見到姚廣孝,大為驚訝:“這是哪裏來的怪異僧人?你看他三角眼,麵似病虎,骨子裏還透出殺氣,這絕對是一個劉秉忠之流的人物。”姚廣孝喜出望外,因為他知道劉秉忠是元代一個很有才能的高僧,曾經輔佐元世祖成就帝業。這一番話,再次點燃了他內心的激情。

很快,姚廣孝盼望已久的機會來到了。洪武十五年(1382)八月十日,馬皇後病逝。朱棣和他的兄弟們紛紛趕往京師,為馬皇後送葬。葬禮過後,朱棣和幾個已經就藩的藩王準備動身回去了。他們餘哀未盡,為表示孝心,就請他們的父皇派高僧隨他們回到屬地,繼續為馬皇後誦經祈福。朱元璋看到兒子們對馬皇後如此真情,心裏十分高興,就命僧錄司推薦僧人。姚廣孝也在被推舉之列。

第一次見麵,姚廣孝就在心裏給朱棣打了滿分,他看朱棣相貌堂堂,器宇軒昂,生來就是帝王之相,於是暗暗地拿定了追隨燕王的主意。然而燕王對姚廣孝的第一印象卻不怎麼樣,三角眼,體態臃腫,怎麼看怎麼不像和尚。但姚廣孝卻用自己的本領征服了朱棣。當四周無人時,姚廣孝偷偷對朱棣說:“如果你能讓我追隨你,我一定奉一頂大白帽子給大王戴。”話雖隱晦,含義卻很清楚,“王”字上麵加個“白”字,不正是皇帝的“皇”嗎?對於這種寓意,朱棣自然心如明鏡。於是兩人一拍即合,相見恨晚,惺惺相惜。朱棣立即請求朱元璋把姚廣孝派給自己。就這樣,兩位有遠大抱負的傑出人物終於走到了一起。在未來的幾十年裏,他們共同主宰了大明王朝的政治舞台。

洪武三十一年(1398),太祖朱元璋病逝,將皇位傳給了建文帝朱允炆。姚廣孝感到,一個絕好的遊說機會到來了。他想方設法幫助朱棣樹立信心,不斷慫恿他盡快起兵奪取皇位。有一次,燕王讓姚廣孝為自己占卜。他交給燕王三枚銅錢,讓燕王擲。在仔細研究完卦象後,他一本正經對燕王說:“殿下怕是要做皇帝了!”燕王馬上說:“別胡說。”說歸說,但是對於這種預示自己要當皇帝的卦象,燕王還是從心裏感到高興。還有一次,燕王寫了個上聯:“天寒地凍,水無一點不成冰。”姚廣孝馬上對道:“世亂民貧,王不出頭誰做主。”從姚廣孝對的這個下聯來看,他慫恿燕王起兵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建文元年(1399)七月,燕王以“清君側”的名義舉兵,這場戰役曆史上稱為“靖難之役”。姚廣孝始終留守北平,對戰爭全局進行統籌謀劃。雖然姚廣孝並沒有親臨戰場與朱棣一起出生入死,但朱棣仍然認為“靖難之役”的首功非他莫屬。為此朱棣封他為資善大夫、太子少師,專門獎勵他一處大宅院,並送給他兩個美貌的宮女。姚廣孝婉拒了皇帝給他的諸多封賞,仍舊以一身僧衣示人。

朱棣即位以後,姚廣孝又為他親自操辦了兩件大事:一是修改洪武和建文兩朝的實錄,即政府檔案和官方文書,意在為朱棣的登基尋找合理的借口;二是主持修纂了中國曆史上最大、最全的百科全書——《永樂大典》。在和平的年代裏,姚廣孝充分展示了他淵博的學識和超群的智慧,給後人留下了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

永樂十六年(1418),積勞成疾的姚廣孝不幸去世,享年84歲。成祖悲痛萬分,下令“輟朝”兩日,以示哀悼。並追封他“推誠輔國協謀宣力文臣、榮祿大夫、上柱國、榮國公”等多種稱號,諡號“恭靖”,並親自書寫碑文表彰他的功績。作為一個方外之人,這可算是榮耀到了極點。

大將張玉也是要濃描重寫的一個人物。在投靠朱棣之前,張玉本來是元朝樞密院的都知事。他作戰勇敢,足智多謀,深得朱棣的信任。在靖難之役中,他身先士卒,在幾次最關鍵的戰役中都立下大功,身兼將相二職。朱棣曾經感慨地說:“打天下,有張玉就足矣。”一個帝王,能夠說出這樣的話,足可見張玉在他心目中的重要地位。張玉後來不幸戰死,朱棣非常悲痛,流著眼淚說:“一場戰爭,是輸還是贏,我並不是看得很重,但是失去了張玉實在是太可惜了。在我最艱難的時候,偏偏又失去了最好的助手啊。”朱棣登基以後,追封張玉為“河間王”,諡號“忠武”。後來又讓張玉的女兒嫁給了他的兒子朱高熾,做了皇後。張玉的三子一侄,也都是明朝中期的重臣和顯赫人物。

大將朱能,也是朱棣的親信。朱能的父親做過燕山護衛副千戶,後來朱能接了父親的班,繼續任職。縱觀朱能的前半生,可以說,從朱棣作為藩王到他做皇帝的幾乎每一個戰役,朱能都參加了。洪武二十二年,隨朱棣遠征漠北;建文元年,與張玉率先攻下北平九門;靖難之役中,攻薊州、襲雄縣、戰真定、克大寧、奪靈壁、入京師,一路從北到南,他始終緊隨朱棣左右,所向披靡,為朱棣奪取帝位建立殊勳,後進左都督,加封成國公。就是這樣一個樸實、真誠、英勇的年輕將領,永樂四年(1406),任征夷將軍,在領兵進攻安南的途中,不幸病逝了。

還有一個功不可沒的特殊群體——太監是不能不提的。朱棣最初起兵之時,以一省之兵對抗全國之兵,處處都落於下風。為了彌補實力上的不足,朱棣就在知己知彼上下足了工夫。他趁著建文帝對太監管束頗嚴而引起他們的不滿的時機,收買了大量建文帝宮中的太監,讓他們充當自己的耳目,彙報建文帝的動向。當燕王的大軍逼近南京時,更多的太監逃入了燕王的軍中,把朝廷機密傾囊相告。正是如此,朱棣才果斷地下令直搗京師,得登帝位。

另一方麵,朱棣所藩屬的宦官,不僅未被建文帝收買,如鄭和、王狗兒等人,還紛紛在戰場上建功立業。這一切都讓朱棣感覺,他們是自己最親近的人。所以登基之後,朱棣開始重用太監。特別是永樂十八年,明成祖又開設專由太監負責的特務機構——東廠,恢複朱元璋本來已經廢除的錦衣衛。至此,廠衛之禍,流毒深遠。此外,太監擁有了出使、專征、監軍、坐鎮、刺探等諸多大權。明太祖朱元璋本來有祖製:“太監不允許讀書識字。”朱棣卻一反其製,聽憑太監們學文化、讀詩詞。

到了後世的宣宗,甚至專門為太監設立學堂,請專人傳授知識。這些太監倒也認真好學,所以能夠在關鍵時刻出謀劃策,欺君誤國。所以明朝太監之禍日烈,如王振、劉瑾、魏忠賢等,終於積重難返,直至亡國。追本溯源,實在是成祖朱棣開了一個“好頭”啊。

後世提及明成祖朱棣,褒貶不一。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身邊的重臣是他取得成功的不可或缺的因素。和建文帝的光明磊落不同,朱棣的身邊更多的是擅長陰謀詭計的人,這從他重用姚廣孝和太監就可見一斑。他實在是一個為了成功而不擇手段的人。

事實上,方士也為朱棣的成功奉獻良多。古代的人們大都有迷信心理,即使是朱棣這樣的大人物,也難以免俗。尤其對於那些處於關鍵的曆史時期和關鍵的曆史位置的人來說,占卜往往能起到很大的作用,甚至是決定性的作用。比如朱棣公開起兵奪取皇位這件事,在封建時代屬於大逆不道,足可抄家滅族,不要說不一定會成功,即使成功了,也會遭到當代人和後世人的不齒和唾罵,所以燕王曾經猶豫不決。正是在姚廣孝等人的勸說下,當然其中也包括占卜,才使燕王最終下了起事的決心。

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無論是謀士也好,太監也罷,無不希望自己跟隨的是一位英明之主,輔佐他建立不世之功。然而,物以類聚的道理古今皆同,怪異的人、不健全的人,共同組成了朱棣的智囊團。而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竟然君臣契闊,合作默契。就這樣,這個奇怪的無敵組合,奇怪地奪取了明朝的江山。在幾百年後的今天,我們回望明朝曆史,油然而生的竟是這樣一種感慨:也許,建文帝朱允炆失敗的原因,就在於他本人和他的謀士們太過正常了。畢竟,打江山、坐江山這樣極不一般的事情,有時還是需要“劍走偏鋒”,突破常規的。

第三節 一代奇儒方孝孺

方孝孺

經過4年艱苦卓絕的靖難之役,朱棣終於迎來了勝利的時刻。建文四年(1402)六月十三日,朱棣兵臨南京城下。沒有太多的戰鬥,曹國公李景隆、穀王朱橞打開金川門迎降,建文帝不知所終,朱棣終於如願以償地登上了皇帝的寶座。

以武功奪取江山的朱棣可以在戰場上無堅不摧,卻無法攏住文人的心。飽經太祖摧折的文人們,早已把建文帝當作他們心目中的聖賢君主。建文帝對他們的尊敬,讓他們感受到了尊嚴;建文帝所給予的重用,讓他們有一展才華的機會;四年的文治更讓他們看到了太平盛世的曙光。麵對一身戎裝的勝利者、被武將、宦官所包圍的朱棣,文人的錚錚鐵骨再一次顯露出來。

方孝孺(1357-1402),台州寧海(今屬浙江)人。父親方克勤於武四年(1371)出任濟寧知府。方克勤是一個心存百姓的清官,這讓方孝孺自幼就懂得了施政為民的道理。但是這樣的一個循吏,也未能逃脫朱元璋的屠殺。洪武八年(1375),有人誣陷方克勤私用倉中炭葦,方克勤因此被流戍。第二年,空印案案發,方克勤再次受到牽連,被殺。父親的死讓方孝孺懂得了皇權的威力,卻沒有驚醒夢中人。方孝孺把父親的死簡單地歸因於不能把清廉進行到底,未能徹底貫徹儒家的道德倫理。從此方孝孺跟著老師宋濂,滿頭於儒家經典,希望能從中找到經邦治世的途徑,為國家百姓做出貢獻,從而洗刷父親留下的“汙點”。

洪武二十五年(1392),滿腹經綸的方孝孺在太祖的有意安排下,隻得到了漢中府教授的職位。朱允炆執政後,他才真正得到了施展才華的機會,出任翰林侍講。建文帝對他非常器重,每天都要讓他陪伴左右,以便遇到軍國大事時,可以第一時間征求他的意見。方孝孺沒有辜負皇帝的厚愛,銳意改革,力圖改變洪武以來苛峻的統治政策。但這一切都被朱棣的死心所打斷。

即使如此,方孝孺的才能也展示了出來,得到了天下人的認同。傳說在朱棣攻打南京之前,姚廣孝特意叮囑朱棣,說道:“南方有叫方孝孺的人,學問和人品都堪稱上乘。南京攻陷後,他必然不會投降,請千萬不要殺他。“殺孝孺,天下讀書種子絕矣。”朱棣答應了姚廣孝,但這也未能阻止住高高舉起的屠刀。

南京城破後,朱棣尋找可以為自己書寫登極詔書的人選,滿朝文武都推薦方孝孺執筆。召見的命令下達後,朱棣沒有找到一個搖尾乞憐的可憐蟲,卻看到了披麻戴孝、放聲痛哭的方孝孺。朱棣耐心地寬慰道:“我此行並不是為了謀害建文帝,而是要效仿周公輔佐成王的先例。”方孝孺卻不買帳,問道:“建文帝安在?”當得知自焚而死的消息後,方孝孺大聲指責朱棣為何要自己登極,卻不立建文帝的兒子。強壓怒火的朱棣解釋說,“國賴長君。”當又被問道為何不立建文帝的弟弟時,朱棣已經忍無可忍,說了一句“此朕之家事”後,便命令左右為方孝孺準備紙筆。孝孺投筆於地,且哭且罵道:“死即死耳,詔不可草。”朱棣不禁大怒道:“你不怕死,難道就不怕誅連九族嗎?”方孝孺也大聲地回應道:“即使是誅十族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