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持家篇(下)(1 / 3)

家書:同治十一年五月十二日《與威寬勳同》

[釋義]關於你二伯父的病情,我從前一向孝寬給我的信中已知道了個大概,隻恐怕心病不可治啊。一個人中年時期哀情歡樂太多,就足以損傷心胸,何況他已年老多病,怎麼經受得了這樣的事呢?你們隻是要經常探視他,凡是可以讓他高興的事情,都要盡力做好,也許,有朝一日,他能慢慢忘掉心中的哀傷,也不知道呢。

爾輩須時以老父為念,勿以庸妄時攖父怒。

家書:同治十一年五月十二日《與威寬勳同》

[釋義]你們要經常想著你們已年老體衰的父親,不要經常用庸言妄行觸怒父親。

讀書行己,刻求精進,兄弟相為師友,勿比匪人,吾之願也。

家書:同治十一年五月十二日《與威寬勳同》

[釋義]你們要認真讀書,提高自己的品德修養,刻苦勤奮,讓自己的學問精深起來,兄弟們要形同師友,互教互學,不要如匪人一般,這是我對你們的希望。

爾母三年終矣,此三年中家中一切能如爾母在時否?庶母已老,家事一切不必操勞,兒婦諸宜照管,“勤儉忠厚”四字時常在意,家門其有望乎!

家書:同治十一年五月十二日《與威寬勳同》

[釋義]給你母親的三年守喪之事已完了,這三年裏,家裏的一切情況能比得上你母親活著時的樣子不?庶母已年邁衰老,家中的所有事情都不能叫她操心了,兒媳婦們要把這些事照料管理好,“勤儉忠厚”四個字經常能記在心裏,我們的家庭就有希望興旺了!

吾每見世俗骨肉,一經異居便如路人,各私其妻子,視服內兄弟子侄毫不介意,心竊以為不可。爾曹但能時常在意,庶毋傷天性,可以教家,可以保世也。

家書:同治十一年五月十七日《與孝威》

[釋義]我常常看到世間有些骨肉兄弟,一分居異處,就形同陌路之人,各人都隻關照自己的妻室兒女,對同胞兄弟及其子女一點也不關心,我私下認為這樣做不對。你們隻要將這一點時刻記在心頭,大概就不會損害兄弟之間的天然情感,可用此教育家人,也可用此維護世態。

我頭白臨邊,加以衰病侵尋,朝不謀夕。前諭爾等兄弟一人來侍,不過為爾等設想,不宜漠視老父如路人,惹人斥罵耳。實則爾等來侍,不能得爾等之力,反增顧複之累,爾等知之否耶?

家書:光緒五年十一月十一日《與孝寬等》

[釋義]我已經白發滿頭,加以身體漸漸衰弱,病痛一天天增加,早晨就難保晚上。上次叫你們兄弟中抽一個人到這裏來服侍我,隻不過是替你們考慮,不應該將年老父親視若陌生路人,招惹得別人斥責謾罵。實際上你們來服侍我,我不僅不能得你們的力,反而,還添了我昭穆你們的麻煩,你們清楚這些還是不清楚呢?

既已挈眷,自無到肅之理,縱令到肅,亦斷無隨我出關之理。爾等不肖,我亦不複掛念。爾兄身後三子,爾嫂又故,隻此孤侄現在,我豈忍令其貿然前來。爾到蘭州,自應入署居住,將老小安頓妥貼,趁我在肅時,爾帶隨身一二人前來看視,仍須返蘭照料家小。所諭隻此,爾應加意讀書,以葆其良知,免我耽憂為要。

家書:光緒五年十一月十一日《與孝寬等》

[釋義]既然已經攜帶家眷,自然就沒有現在已經到了甘肅的道理;即使到了甘肅,也絕對沒有隨同我一起出關的道理。你們太不孝順了,我以後也不再惦念你們。你哥哥身後留下三個兒子,你嫂子又病故,隻說這幾個孤苦的侄兒現在的情形,我哪裏又忍心讓他們貿然前來甘肅?你到蘭州之後,自然應該住到官家公署去,將老人小孩都安頓好,趁我在甘肅時,你帶一兩個隨行,來甘肅探望一下,之後,你仍舊要返回蘭州照顧家裏的老人、小孩。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你要加倍用心讀書,以葆良知,不要惹我擔心。

人易世疏,禮服有製,昭穆既遠,已為路人。然自其祖若宗視之,則千支萬派,固皆其一身之所析。一身而歧之,屙瘥之不相關,歡戚之不相喻,可乎哉?

文:《楊氏譜》序

[釋義]一代代人生老病死,一代一代間的關係就漸趨疏遠,這是由古代的禮儀製度規定了的;一輩一輩的人情感疏遠之後,就成了陌路之人。但在他們的祖宗看來,雖然已分離為千枝萬派,自然都還是由他一個人那裏生發而來的。由一個祖宗發派,但一個人有了病痛困苦,其他人都漠不關心,有了歡樂憂戚,其他人都不知道,這樣,行得通嗎?

爾等已成人授室,應分留照料家務,免我分心;應分遣一人西來侍我朝夕,此為人子者之義分也。孝寬歸後,勳、同應一人來甘肅省視,固不待言。因鄉試在邇,耽延數月,榜後旬日,孝同始由湘起程,尚不足怪。但念謙兄弟年方稚弱,無父無母,實堪憐惜,何能挾之西行,遠道風霜,赴數千裏寒苦邊關?設有疾病,難覓醫藥,徒使我添無數牽掛。爾等如以老父、亡兄為念,豈應恝然置之?

家書:光緒五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與孝寬孝勳》

[釋義]你們都已經長大成人,而且娶了妻室了,應該輪留照管好家裏的日常事務,免得我分心惦念;應當分派一個人到西北來,早晚服侍我一下,這是生為他人之子的人必盡的情分。孝寬回家之後,孝勳、孝同兩個人中,就應該來一個人到甘肅探望我,這自然是不需要我講的事情。因為鄉試在即,耽擱了好幾個月時間,發榜之後十多天,孝同才由湖南起程來西北,這還不值得讓人大驚小怪。隻是念謙他們幾兄弟都還年紀幼小,既沒有了父親,又沒有了母親,情形實在叫人憐憫,你們怎麼能讓孝同帶著他們西行,一路上頂風冒雪,挨凍受餓,奔往幾千裏之外的西北這一嚴寒邊塞呢?假如有什麼病疼,醫生、藥物都難找到,純粹隻能讓我增加無數牽掛。你們如果還想著自己的年邁父親、死去的哥哥,又怎麼能漠然對待這一次的所作所為?

耕讀為本

貴仕不及三世,良農可及百年

世澤之興隆要多出勤耕苦讀子弟

我生平於仕宦一事最無係戀慕愛之意,亦不以仕宦望子弟

馮鈍吟雲:“子弟得一文人,不如得一長者;得一貴仕,不如得一良農。”文人得一時之浮名,長者培數世之元氣;貴仕不及三世,良農可及百年。務實學之君子必敦實行,此等字識數個足矣。

家書:鹹豐六年正月二十七日《與癸叟侄》

[釋義]馮鈍吟說:“子侄成為一個文人,不如成為一個德行高著者;成為高官,不如成為一個技藝高超的農夫。”文人所得的是一時的浮名,而有德行者能培補養就數代的生氣、精神;高官難保三代,良農可保百年。務實學的人一定能勉力於實際行動,這種人隻要識得數個字足夠了。

家中書籍勿輕易借人,恐有損失。如必須借看者,每借去,則粘一條於書架,注明某日某人借去某書,以便隨時向取。

家書:鹹豐十年正月三十日《與孝威孝寬》

[釋義]家裏收藏的書籍不要隨便借給他人,恐怕借書的人將它損壞、遺失。如果非借不可,那麼,每借走一書,就要貼一紙條於書架上,寫清哪一天哪個人借了哪本書,以便隨時找借者索要。

爾今年小試,原可不必,隻要讀書明理,講求作人及經世有用之學,便是好兒子,不在科名也。

家書:鹹豐十一年二月三日《與孝威》

[釋義]你今年參加童生之試,這本大可不必,隻要用心讀書,明白事理,好好做人,勤研治世有用的學問,就是個好兒子,不在於能否求得科舉虛名。

會試不中甚好。科名一事太僥幸,太順遂,未有能善其後者;況所寄文稿本不佳,無中之理乎。芝岑書來,意欲爾捐行走分部,且俟下次會試再說。我生平於仕宦一事最無係戀慕愛之意,亦不以仕宦望子弟。

家書:同治四年七月一日《與孝威》

[釋義]會試未能中取,我看是件很好的事情。一個人科舉中過分僥幸、過分順暢,在以後的曆程中就不能做好;何況從你寄給我的應試之文來看,確實也寫得不行,這當然沒有中取的理由了。芝岑來信,想叫你在行走分部捐個差事,我看暫且等到下次會試再說。我一生對於做官最無喜愛眷戀之心,也不以當官晉爵囑望孩子們。

諺雲:“富貴怕見開花。”我一書生忝竊至此,從枯寂到顯榮不過數年,可謂速化之至。絢爛之極正衰歇之征,惟當盡心盡力,上報國恩,下拯黎庶,做完我一生應做之事,為爾等留些許地步。爾等更能蘊蓄培養,較之寒素子弟加倍勤苦努力,則詩書世澤或猶可引之弗替,不至一旦澌滅殆盡也。

家書:同治四年七月一日《與孝威》

[釋義]有句諺語說:“有錢又有地位的人害怕看見花開。”我一個書生竟位高至此,從貧困寂寞到貴顯榮達隻不過數年時間,可稱得上是改變得最為迅速的人。絢麗、燦爛的時候,也正是衰敗、凋謝的預兆,我隻有盡心盡力了,上報國家隆恩厚遇,下救黎民百姓,做完我一生之中應該做的事情,給你們留下一點進退的回旋之地。你們如果能夠更加培養、造就自我,相對貧窮的孩子們來說,能加倍努力,勤奮刻苦地讀書學習,那我們家書香門第的家風或許還可以保持下去,不至於一日之間喪失罄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