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對詩書人的兩手政策,帶來的也是兩種不同的現象。我這裏以清代的一個名門望族為例,當時的鄱陽,居然出現了這種情況:同是史姓,而且在明朝時曾經顯赫的耕讀傳世之家,一位叫史白的先生,為保持漢民族文化尊嚴,毅然決然從城裏搬到青山湖邊生活,而且從隱居之日起便沒有進過城,一過就是十多年。史白是史乘古的第五個兒子,他哥哥史簡編輯了現在仍很著名的《鄱陽五家集》。與史白截然相反的是史彪古,公元1652年康熙九年進士,入了翰林,為給事中,後擢為京卿,是福臨的近臣。從這兩個人的不同結果看,他們最後也還是殊途同歸,在清代的鄱陽史上,都留下了痕跡。由此可見,文化這玩意難以叫人捉摸,說它有包容性,又有排它性,不論是本土的還是外來的,同民族還是異族的,當主流文化受到衝擊時,因為之中價值觀的不可替代性,必然會出現兩種結果:或排斥,或接納。結合當前我們打造湖文化名城的工作,我想也會出現這種現象,傳統和現代,繼承與創新。比方說景觀的打造,是恢複舊有的,還是在繼承的同時走一條新路子,常常也會出現一些爭議與分歧,看來也就不足為怪了。
徽商與鄱陽
我始終這樣認為,從明之後鄱陽已經進入了文化繁榮時期,為什麼?因為這個曆史階段,生產關係發生了很大變化,生產力也得到一定的發展。明朝中期,資本主義萌芽推進了商品經濟意識。說具體點,自這個時期以後的鄱陽,不僅農業發生了變化,商業從這個時期起,也有了較大的發展。經營有了一定規摸,經營手段與方法也有了很大改善,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因為鄱陽的曆史地理地位,一方麵使不少徽商在這裏完成了一定的原始積累,並為後來的發達起到了不可估量的推動作用。另一方在徽商走向衰落的關鍵時刻,成為其持續發展的橋梁與紐帶,這種現象一直維持到大清王朝後期。雖然這個王朝和別的王朝一樣,也是個多事的王朝,但對徽商而言,鄱陽仍在繼續為他們的事業發達,發揮著“跳板”作用。
關於徽商,我這裏稍微贅言幾句。現代學者認為,徽商形成發展的軌跡大致是這樣,起始於南宋,發展於元末明初,崛起於成化、弘治年間,盛於嘉靖,到清代乾隆年間達到鼎盛,至嘉慶、道光年間日趨衰落,前後六百多年,稱雄三百年。不過,鄱陽在徽商的後續發展中,既遵循著這種軌跡,又跳出了之中的規律。
徽商的掘起,主要是因從事食鹽經營。那個時候,食鹽的產量不高,是當時的緊俏商品。徽商由於經營得法,把從事這個行業的山西和陝西商人擊敗。後來,隨著大清王朝在食鹽經營上的政策變化,食鹽的利潤遠不如從前。這個時候,茶葉不但成了主營商品,而且出口量很大。正在徽商又一次抓住機遇的時間,朝廷又調整了政策。1684年大清康熙皇帝廢除了海禁令,昔日的出口口岸上海,失去了出口的優勢;1757年,乾隆幹脆下令實行“一口通商”,僅留下廣州為唯一的對外通商口岸,廣州設有十三行。從此,昌江、贛江、珠江成了徽商出口茶葉的主要路線。
熟悉昌江河的人都知道,昌江隨地形分為三種不同河段:上段,景德鎮舊城以上至祁門,山高河回,水流端急,河麵寬的地方,僅僅能通小船,狹的地方隻能過竹筏;自舊城到凰崗是為中段,河寬100——250米,有急流淺灘,也有碧水深潭,中小帆船能通過;凰崗以下至姚公渡,河寬的地方有350米,15噸以下的木帆船,和中小客船可以長年通航。而過鄱陽湖去南昌,就必須在鄱陽鎮過駁到大船,然後才能安全運行。水路如此,陸路呢?安徽池州地區有四條古徽道,其中有一條主道,就是從黟縣、祁門出發,經石台仙寓山櫸根嶺,進入東至縣境,直達鄱陽。由此可見,處在走下坡路的徽商,出口的茶葉通道主要就是鄱陽了。此外,做米生意也是徽商後來重要的經營方向。這些,都是鄱陽擁有的優勢。這裏舉幾個例子:清初歙縣的大鹽商鮑誌道,他發家起點就是鄱陽。鮑誌道11歲便來鄱陽學徒,學會計,後來才到揚州逐漸轉做鹽生意;祁門的倪尚榮,7歲喪父,家境貧寒,從十來歲開始,以砍柴賣奉養母親,後來幫人駕船,再後來來往於祁門與鄱陽之間做生意,才積以發家。更有雍乾時期的著名大徽商、江南六大首富之一的胡貫三,他就是通過公元1771年乾隆三十六年,黟縣及整個皖南遭遇百年大旱,造成“黟縣缺米,皖南少糧”的災饉後,打起了做糧食生意的主意。胡貫三進行糧食收購的大本營就在鄱陽,鄱陽湖周邊都是他的收購範圍,運輸路線是水陸兼程,並在黟縣雇了上百人的騾馬大隊,形成收購、服務、銷售一條龍的糧食經營。這種非同尋常的商業行為,持續了兩年多時間。胡貫三後來的買賣做得很大,上至武漢、九江,下至蕪湖、南京,南到蘇州、杭州都開設了當鋪、錢莊、布店、作坊、土特產貨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