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日本崛起的事實,同樣在清朝統治層中引起了震動,部分官員開始改變以往對日本的漠視態度,而正視如何向日本學習的問題。兩江總督張之洞可謂在這方麵的典型代表。在戊戌維新期間,張之洞寫成《勸學篇》,盛讚日本學習西方的成效,說:

日本小國耳,何興之暴也!伊藤、山縣、榎木、陸奧諸人,皆二十年前出洋之學生也,憤其國為西洋所脅,率其徒百餘人,分詣德、法、英諸國,或學政治工商,或學水陸兵法,學成而歸,用為將相,政事一變,雄視東方。

他積極主張中國要學習日本振興的經驗,把日本作為出國遊學的首選國家,稱:

至遊學之國,西洋不如東洋:一、路近省費,可多遣;一、去華近,易考察;一、東文近中文,易通曉;一、西書甚繁,凡西學不切要者,東人已刪節而酌改之。中東情勢風俗相近,易仿行。事半功倍,無過於此。

張之洞的上述見解,在當時不少士人中頗具代表性,中日甲午戰前彌漫於中國思想界那種鄙視日本的偏見,為之一掃。

總之,在甲午戰後的中國,不論是維新派,還是清朝官僚,都認同日本學習西方所取得的成效,把學習日本致強的經驗視為中國走出困境的一種新選擇。至於如何學習日本呢?不少人的回答是:取經於東洋、翻譯日文西書,是一種省工省時省費的捷徑。正如總理衙門大臣在奏折中所說:“近年以來,日本講求西學,大著成效,又與中國近在同洲,往來甚便”,極宜遴選生員派往學習。

麵對朝野出現的學習日本致強經驗的呼聲,清朝統治者曾給予積極的回應。當康有為把《日本變政考》進呈時,銳意變法的光緒帝“讀《日本變政考》而善之,再催總署議複,……上時決意變法”。他讀《日本變政考》如獲至寶,“日置左右,次第擇而行之”。國人對於日本崛起經驗的重視,由此可見一般。其時,中國學習日本的途徑主要有三條:一是聘請日本顧問;二是派遣留日學生;三是翻譯日本書籍。

1.聘請日本顧問

甲午戰後,歐美列強掀起瓜分中國的狂潮,日本亦不甘落後,趁甲午戰勝之機再圖向中國滲透。派遣日本顧問赴中國,就是一些日本政客的謀算。1898年5月14日,日本駐華公使矢野龍溪致信日外務大臣西德次郎,提出借派遣日本顧問與接收中國留學生以推進日本勢力“悄然滲透於東亞大陸”,“為我商工業向清擴展打開門路”。在中國方麵,清政府在甲午戰敗後迫切需要重振海陸軍,也有借助外國軍事人才的考慮。清朝封疆大吏張之洞不僅有此種設想,而且在1898年初已經與日方人員就招聘日本顧問問題進行了接觸和交涉。未久,張之洞招聘日本顧問便被正式納入中日交涉的議事日程。自是年起,日本顧問陸續來到中國,先是招聘於兩湖、兩江,後受聘於直隸、廣東、四川、福建等省,大多以軍事顧問的身份幫助清政府訓練新軍。初時,來華的日本顧問為數不多,如1901年僅有26人,但到“新政”開展起來後的1908年,人數驟增為550人,大有方興未艾之勢。聘請日本軍事顧問來華,是甲午戰後清政府學習日本的一種途徑。這種做法使日本顧問有計劃地參與了中國的軍事改革,並為改革打上了深刻的模仿日本的印記。晚清新軍的軍製、武備學堂的教育體係、流行於學堂中的教科書,乃至新式軍事工業的建設等方麵,都參考了日本的做法,有些甚至是亦步亦趨,拿來照抄,並未做到真正的消化、吸收與融合。

2.派遣留日學生

中國人留學日本,可以溯至中日甲午戰前。1885年,清政府曾經考慮派遣中國學生赴日留學,但此項計劃的實行並不順利,到1888年原計劃派出的15名留日學生中,隻有張文成一人進入日本的學校。其時,中國國內守舊思想彌漫朝野,清議對學習外邦動輒譏以“以夷變夏”,留學歐美尚成眾矢之的,遑論赴“東夷小邦”學習。近代中國的留學日本熱的真正出現,則始於甲午戰後。

甲午戰後,中國朝野無不為日本的崛起、強大而受到震撼。在康、梁等維新派的呼籲下,清朝最高統治者以對此議予以認同,肯定赴日留學的必要性。維新運動期間,光緒帝發布留學日本的諭令稱:

現在講求新學,風氣大開,惟百聞不如一見,自以派人出洋遊學為要。至遊學之國,西洋不如東洋,誠以路近費省,文字相近,易於通曉,且一切西書,均經日本擇要翻譯,刊有定本,何患不事半功倍,或由日本再赴西洋遊學,以期考證精確,益臻美備。前經總理衙門奏稱,擬妥定章程,將同文館東文學生酌派數人,並谘南北、兩廣、兩湖、閩、浙各督撫,就現設學堂,遴選學生,谘報總理衙門陸續派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