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香岩四人中年齡最長者,生於乾隆七年(1742年),長黃嶤圃21歲,黃每稱其為丈。其藏書之富,段玉裁住在蘇州時,常常跟他借書。黃丕烈每次購書,一定向他借藏書過來考訂。兩人從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開始交往,到嘉慶十七年(1812年),顧抱衝和袁壽階先後去世,此時周已71歲,垂垂老矣,黃則50歲,剛過中年,還在故紙堆中找樂趣,嶤圃不禁感歎:“可喜亦可憂也。”顧之逵雖長黃丕烈10歲,但兩人藏書的時間相近,彼此先討論,在下手收藏。顧死後將藏書,托付其弟東京,嘉慶十八年(1813年)喬遷,嶤圃前往道賀,看到抱衝的長子,已長大成人,藏書還在,黃也慶幸自己,尚可守住藏書;7年後顧家已散落大半。
袁廷檮有抄書癖,嗜藏書,兼嗜硯,藏硯五,都有元、明間袁氏名人手刻硯銘,故名藏書的地點為“五硯樓”。隻長黃丕烈一歲,黃時常跟他討論藏書。嶤圃的長女嫁給壽階次子,兩家為姻親。嘉慶十四年(1809年)袁廷檮過世後,他的女兒開始賣書,連袁氏先人的著作《靜春堂詩集》也散出。壽階生前擬將幾種殘宋本送給嶤圃,不久便病故。黃的女婿也不懂書,父親過世後,藏書一半散去,一半請嶽父代管,嶤圃為此賦詩感歎:“漫說收藏五硯樓,人亡人得已堪憂。而今樓在人何在,手觸遺編涕泗流。”可知兩家交情之深。
嘉慶十五年(1810年),黃丕烈取出袁廷檮未曾校勘的《劉子新論》明抄藍格本。此書世鮮傳本,雖然萬曆刊本周子義輯《子彙》、程榮輯《漢魏叢書》中有收入,但錯誤很多,不能作為依據,暫時以舊抄為主。自己收藏的《道藏》本,早已售出,轉而向周錫瓉借活字本,卻隻能當作參考。後來聽說經學家孫星衍,買到宋小框細字殘本,兩年後跟他借來校訂。來年因為家操心,精力分散,興趣降低,是他心情最差的時候,隻好為自己打氣:“古人謂凡人為一事,到成就處必有魔來襲之。”同時第三個兒子壽鳳,已經能讀家裏的藏書,以後就靠他了。嘉慶二十一年(1816年),向蘇州玄妙觀借到《道藏》本,發現孫星衍的宋小框細字殘本,缺失的部份所補的明刻本,不可采信。原來袁廷檮所藏的明抄本,抄自《道藏》本。前後七年為了這部書,總共題跋12則,上下四周都是用紅筆校勘,黑筆記下不同版本的異文,有時用黃筆,加上前人的紅、黑兩筆校訂,好像火棗糕兒。
此書,除了是黃丕烈生前校勘最勤、校正最多的一部書外,我認為“黃跋”中蘊藏的友誼,特別值得珍視。試想在兩百年前,書友之間的往來多不方便!雖然四人都住在蘇州,可以時相往來,互借、互校、互助。但是留下的文字交往,卻比我們今日在家裏上網,使用臉書、或微博等,來得深厚的多了!
值得為他立傳
我佩服黃丕烈一生雖非大富大貴之人,40歲以後即了斷仕途,從此全力以赴投入藏書之路。生前即已家道中落,散出藏書,但有生餘年仍不忘搜書。道光四年(1824年)為長孫美鎏,開設滂喜齋書籍鋪,培植他成為其藏書、鑒書、讀書、校書、刻書的繼承人。沒想到來年即去世,死後藏書散落各家。但稱其“為書籍的一生”,不做第二人想。冀望有人從其題跋,完成一部有趣的傳記。